“不能让尹爰息看笑话......”
江寒月坐在矮榻上,将这句话咀嚼了数遍。青砖地面又硬又冷,红轩悄悄挪了挪酸疼的膝盖,半靠在榻柱上。
雨越下越大,搅扰得人的思绪凌乱成了一片。江寒月望望隐约发白的窗纸,走过去推开窗。
清新湿润的气流涌入,吹散了一屋子的污浊。屋檐下的水滴连成了串,好像一条条发亮的水线般垂挂着,映出熹微的晨光来。
他想起初见明别枝的那天也是下着雨,他隔着一江碧水,看到那小小舴艋舟上恣意笑谈的女子,心底是羡慕的。
是的,没有倾慕,只有羡慕。今生今世,他注定只能倾慕一个人,也注定会羡慕很多人。
他身边站着江浸月,从知道江明两家有联姻打算开始,江浸月就开始着手调查明别枝。当然,他们也没想到有人会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了她的命,不过就算她死了也没关系,京中女子不缺她一个。
后来得知她居然哄得萧家那小子护了她一路,江寒月不免有些意外,心底也有些佩服。他原以为那不过是个未见过世面的小地方女子,没想到还算有勇有谋。
那天在清江上,他就是打算看看,她到底是如何与萧流风相处的。毕竟在那时,他对她起了一丝好奇心,并开始认真考虑这门婚事。
这也是明别枝落水后,他叫江浸月出手相助的原因。
“你最好说的都是真话。”江寒月站在窗边,目光如冰刀一般盯着红轩,轻声道,“滚出去吧!”
红轩不敢迟疑,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她一点也不担心江寒月去跟明别枝对质,她说的话的确真假参半,但假的那部分,他尤其不能开口问。
因为她知道这个冷血到骨子里的男人太在意自尊了,只要明别枝无法生育是真,木头娃娃属于尹爰息是真,这事就铁板钉钉,决计翻不了天。
看着红轩把门带上,江寒月踱到小炉子跟前,把木头娃娃扔了进去。暗红的火光渐渐鲜明,随后腾起了一股火焰,将娃娃烧成了灰烬。
书房中弥漫着芬芳的味道,好像百花在这水淋淋的清晨瞬间绽放。江寒月冷冷地看着灰白色的余烬,嘲笑道:“你费尽心思选了木材又如何?她就算化成了灰,你也得不到她!”
他猛地一把拉开房门,大踏步走入了雨中。二鲤刚刚撑着把伞前来伺候,正要走入堂屋的当儿突然看到一条青色的人影出了书房,忙跟过去。
“大爷,这么早您是打算去哪儿啊?”
以往江寒月每天都是与明别枝一道起来,随后用完早饭去自得堂请安。偶尔宫里有事需要赶早时,也是明别枝送到院门口,两口子卿卿我我好一阵才分别。
看今日情形,大爷恐怕是夜宿在了书房里。想到昨夜从太傅府回来他是喝多了的样子,二鲤悄悄笑了笑:原来那位温柔少语的大奶奶也有这么强势的时候。
“吉庆坊。”
红轩的话他信了八成,但他还是想让江浸月去确认一下。
主仆俩前后脚走出了院子,将无尽的春雨留在身后。明别枝坐在妆台前,看着自己眼底下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她一夜没怎么睡,早间雨势太大,吵得她心浮气躁。刚打开窗透了会儿气,就看到红轩踉踉跄跄地从书房出来,还挑衅地朝她望了眼。
她是过来人,一看便知红轩昨晚上经历了什么。两只手搁在窗台前,被料峭的春风吹着,不知不觉地便麻木了。便如同她的心一般,连疼痛都不怎么明显了。
自从成婚以来,她的卧室里就不留守夜的丫鬟了。等到碧砌听到外头的响动后匆匆进来,才发现她家姑娘好似个木头人一般,望着铺天盖地的雨幕发呆。
“姑爷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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