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明别枝的脚步还是慢了下来。她觉得竹子桥抖动得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她的两条腿都被抖得开始发软。
她边走眼睛边时不时的往水里瞄，越看越害怕。好像那黑梭梭的阴影处随时会冒出个不知名的东西来拖她下去，短短一段路倒走出平常两三倍的时间来。
“自己害怕还拿水鬼去吓别人！”明别枝哭丧着脸，颤颤巍巍地扶着栏杆，“哪怕服个软又怎么了？求他送一送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啊！”
“都是阿晓惹出来的！”
这一段桥面终于走完了，明别枝随手取了桥头的一盏彩灯，拿在手里照明。
“怎么是绿灯罩的？比不照还吓人。”她扭头看到另一侧还有盏黄色的，心里定了定，伸手去拿。
手刚伸过去，她忽然觉得有些异样，掌心摸到了什么温温的东西，好像是个活物。
“水鬼啊！”
她提了那盏绿灯就跑，再不敢回头多看一眼。
“你跑什么！我像是水鬼的样子吗？”
明别枝听到熟悉的嗓音，顿时心里一松，扔了灯笼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看你平常彪悍的样子，居然还怕只活在传言中的水鬼？”江寒月提着黄灯笼低头照她，看到她脸上亮晶晶的，竟然真的哭出了一脸的泪。
“你懂什么，水鬼本来就有，小时候祖母经常讲故事给我听的！只不过京城江河少，不如竺州多见罢了！”明别枝胡乱擦了把泪，觉得自己好像是太脆弱了点，有点赧然，“你怎么冒出来的？”
“我自然是从回廊的另一头出来的，迎面就看见你傻乎乎地拿个绿灯笼，活像个女鬼提着鬼火似的，谁看谁害怕。所以才好心想拿个黄灯笼给你照明。”
“好心？我看你是存心想吓我！”明别枝气愤地瞪了他一眼，伸手抢过灯笼。
江寒月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怎么知道这么大的月亮，我这么大的人，你笔直走来，居然会看不到我！”
明别枝哑然。她方才只顾着留心湖面上的东西，的确没往左手边看一眼。
“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了，你回去吧！”
“真不用我送？不怕水鬼了？”
明别枝心道这一段路是直通后园角门的，连水都没有，又哪来的水鬼。可是她居然鬼迷了心窍一般地没去反驳他，只是一声不吭地慢慢走着。
江寒月跟在她后面，看她穿着身青柳色衫裙的背影穿梭在斑驳的树影间。他记得上回见到她时，她脸上尚有病容，身形似乎也更纤弱些。
花园中静悄悄的，只有两人细细碎碎的脚步声。桂花正是开得最旺盛的时候，馥郁的奶香味在鼻端萦绕，好像一个甜美的梦。江寒月觉得自己的心境似乎瞬间平和了下来，所有的纷扰都被远远抛在了脑后。
此时此刻，他的天地是如此狭小，只有眼前这灯，这路，这人，这月。
“大姑娘，对不住，二爷回了千叶居才想起来把您忘在抱月长廊了，叫小的赶紧过来接您！”
小路的尽头处，南竹急匆匆地提着琉璃灯笼跑来，气喘吁吁。明别枝心里微有些别扭，一阵难以忽视的失落从心底浮起，好像烟波湖中的秋水一般，一漾一漾地，泛起了带着荷叶香味的苦涩。
“你回去吧......”她回过头，猛地发现身后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南竹诧异地往她身后望了几眼，道：“大姑娘跟谁说话呢？后边空荡荡的，怪吓人的。”
“没什么。”她看了看手里的灯笼，晕黄的灯罩里边，蜡烛即将燃尽。她低头吹熄了蜡烛，想要扔，却又扔不出手。
于是她便提着这盏熄灭的灯，一直走进了后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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