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与我日期所想,不谋而合。
易琛都没有注意到,慕椋却给我敲响了警钟。
他便只道了两个字,“藏拙。”
我只是简单望了他一眼,立马心领神会。
“多谢先生提点,清华谨记。也望先生,不吝相扶。”
慕椋点头,遂起身,道,“大小姐,慕椋就此告辞,后会有期。”
“先生慢走。”我便目送他踏出门去。
不知为何,我忽然觉得,遇见慕椋,兴许也不全是令人悲伤的事。
如果他能在易琛面前,替重山遮掩一二,我相信,重山的路,会好走一些。
过了一月有余。
眼下正是反秦大业初起之时,万不可因我一人拖累整个进军计划。我的身子虽依旧亏虚,也只好日后慢慢进补,调养,毕竟现如今兵荒马乱,不似从前那般安泰,我实在没有闲情去过多的怜惜自己,更不想做那个拖后腿的人。
按照之前的计划,安城,武城,琏城早就应该攻下,壮大义军队伍的。然而因最近家事缠身,重山明显就有些力不从心,众多良策悬而未决,久而久之士气低落下来,第一次出师安城,就遭遇了顽强的抵抗,便又只好退了回来,再思对策。
重山的身边,目前来看,武将是足够的。阿礼一马当先,做帐前先锋,从前结识的绿头营的好汉们,自重山举义以来,便纷纷投往麾下,亦皆可用之材,加上沛县原来的两万兵马,都死心塌地地追随,因此,阵容不算寒酸。
只是,谋士可堪唏嘘,只有席缪一个,那是重山儿时的玩伴,正游学归来,听闻重山举义,欣而来投。
此次出师不利,士气低迷,席缪和重山正想法子再战,然而尚不知从何下手。情势危急,拖得久了,只怕秦军出兵前来镇压,那时就置于被动了。
那天,重山依旧回得晚,但是对于目前的困境是只字不提,见着我时仍挤出几丝轻松的笑容,问候我的病情。
“娘说你今天没有吃多少饭,是不是不合胃口?”他摸了摸我的头,道。
我正披着一件薄衫,他看了看又道,“转眼就是深秋了,你该多穿点,稍不小心就要着凉。”
我便道,“不冷呢。”
他仍不停,埋怨道,“和你说了多少遍了,近日军中事务繁忙,你不必等我,早些歇息才是正经,为何总是不听?”
我默默听着他一路“数落”过来,一边点头,一边帮他换下衣裳,道,“你整日在外奔忙,我怎能独自安睡?”
重山无奈道,“清华,如果我连正常的安稳都给不了你,怎么做你的夫君?外面的事情都交给我,你只管在家好好休养便是,不必操心。要是你再出什么意外,我还有什么心思去攻城破敌?”
我便道,“如今我已好得差不多了,你别草木皆兵,把我当贼一样防着。我们既是夫妻,就该一起面对所有的事情,我不想做个只会贪图你给的安稳的女人。”
我眼巴巴地等着他的回答。
重山低下了头,忽而道,“清华,你是不是怕我会输?如你所说,东秦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要想撼动他的根基,并不容易。”
我一听便知他是对那天我当着易琛他们的面驳斥他一事耿耿于怀,并借此来和我开诚布公地谈一次。
之前因各种原因,他没问我,我亦没主动向他解释,所以一直拖到今日。
我便好好缕了一下思路,极为认真道,“我虽然怕死,但从来没有怕过你输。东秦无道,赵丕无良,我冒天下之大不韪鼓励你起兵反之,我一向是个谨慎不过的人,此举便是破釜沉舟,便是算定有朝一日一败涂地也是不怨不悔的,又何谈一个怕字?”
重山听了,有些激动,想要接话,我继续一口气解释道,“那日我在堂上当着易琛的面,故意泼你冷水,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那魏王室乃六国遗族之首,而今志反东秦,却是打着清君侧的名号,旨在复国。我们于他,与其说是联手,不如说是去打下手,你一开口便说要攻入咸阳,不是反客为主么,叫他们作何感想,难保不会生出疑心,以为我们要和他争天下呢!虽然并无不可,但不可与人说!”
这也是,慕椋有所察觉才会那日借我的口来告诫重山。
我领他的情,如果他真要对重山不利,何必又来提醒我。
重山这才恍然大悟,激动地一把把我抱住,连声道,“我真是蠢笨如牛,险些酿成大祸!”
我便道,“现在你知道了,还怀疑我么?”
他忙歉疚道,“不是怀疑,只是怕你,对我失望。”
我感慨道,“重山,我给你吃颗定心丸,我既是你的妻子,便不会做任何对不起你,于你不利的事。”
重山点头,重新把我搂在怀里。
正说着,我便瞥见一个小丫头在门外探了探头,遂推着重山往外走,悄声道,“去吧,不然娘要和你急了。”
自我小产以来,娘便嘱咐重山与我分房而居,即使他再三央求,并保证不会乱来,娘始终不允。因此重山只是每天回来时和我匆匆见上一面,便要回自己的房间,老夫人仍不放心,故嘱托了小丫头不时提醒催促。
重山遂白了门外一眼,作苦笑道,“这才是防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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