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淡紫色的远山笼罩在流纱似的大雾中,山下的农民已经埋头开始耕作。
收拾着潮湿的竹席,小童边打喷嚏边哆嗦道:“师父您怎么也不叫我啊,我要是倒下了可就没人给你划船了。”
草堂的青石板石阶上,无名氏换了一身黛蓝窄袖长袍,双手负在背后,清清冷冷地站在老灯笼下面,驼红色微光映得他的脸色愈发惨白。
他有些出神,口中呢喃:“我一个人也可以划船。”
小童抖着竹席上的水珠开口道:“师父您别逞强,我看您已经要不行了,您就只有在讲鹤十二的故事的时候精神头稍微好一点。”
无名氏微微笑道:“很明显吗?”
小童看了一眼男子单薄的身躯,抿唇道:“您别作了,我还想蹭一口您的仙气呢,您死了,我上哪儿活去呀。”
无名氏眺望着远处松花绿的琉璃江面,悠悠道:“没有谁是离开了某个人便活不下去的,就算我死了,你也会有你下半辈子的活法。人的活法太多了。”
小童道:“您说错了,若是刚出生的幼儿,他一个人必定活不下去。我于这个世界就像一个幼儿,您忍心看我还没完完整整看一眼这个世界便遗憾地死去吗?”
“你打的比方不恰当。”无名氏挪了一小步,好让小童抱着竹席走进草堂,“但是,既然你这么说了,我明日就带你出去转转,算是了全你的遗憾。”
小童的声音从草堂里头传来:“您说话可一定要算话呀。”
无名氏一哂:“我从来说话算话。”
四下一片寂静,灰黄的土尘飘落到两个面色枯黄的人身上。
她们坐在洞穴的角落里,头微微低垂,不停地打着瞌睡。
洞穴外隐隐约约传来呜呜的骨笛声。
“我们还要继续呆在这里吗?”
阿土偏头靠在墙壁上,歪着脑袋疑惑发问。
饥饿感让她浑身无力,阿土觉得她们已经待的够久了。
毕竟直到现在没有一个人的脚步声出现在洞穴外,除了那个断断续续却一直在吹奏笛声的怪人。
笛声很是缥缈,像是隔着两三层土墙传递出来的,如长河般悠远,没有阿土自小听客人吹的笛声那般有凄冷糜艳之感。
贺洞仙微微睁开双眼,细细听着那笛声:“那人还没走?”
阿土道:“没走呢,一直吹,都不嫌累。”
贺洞仙深深叹息:“那就再熬会儿,熬到那个人离开,我们两个实在是经不起任何变故了。”
她们已经七个时辰没有进食,贺洞仙倒是还受得了,但是阿土就有些遭不住了。
贺洞仙担忧地看着阿土有些凹陷的脸颊,站起来走到洞穴口微微探身迅速扫了一眼,看不到那个一直在吹笛子的怪人,也无法辨认那个怪人的具体方位,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回声混淆了人的听感。
阿土是要吃饭的,她不是修行者。
贺洞仙抿唇,又看了虚弱地蜷缩在土墙角落里的阿土,记忆中的苍白面孔与眼前枯黄瘦瘪的人重合在了一起。
不知心里迈了多少坎,她终于道:“我们出去吧,不管那个吹笛子的了。”
这句话便是屈服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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