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先生!那我们今天还可以报名吗?”大门外探出一个大脑袋和一个小脑袋,正是昨天被班师朝约好今日考核的陈大宝陈小宝。
哈?月崂不提防这里还巴巴地等着的两个人。
“可以!”张月崂一看这冷清的院子,总之还要有点生气才行,也得重新有个人来带带雪儿。
月崂便收了陈小宝做自己的首席大弟子,人称大师兄。
整日里教教七七八八的拳脚,多数时光是差遣他出门办事,置办伙食,采买东西。以为他父母会早早把他认了回去。殊料那个陈大宝却在外大肆宣扬张先生如何拳脚了得,如何知书达理,把个孩子教得礼数有加,居然被他一鼓噪,又来了五六个小朋友。
张家院子一时挤不下,小宝就经常带着师兄弟们和自己的雪儿小师妹,跑到江边去玩。起初月崂还呵斥几声,后来他们天天能够按时回来,不碍着自己外出寻欢,便也懒得骂了。
荷月,晦日,阴天。
陈大宝拎了菜,搓着手,满脸不好意思地上门来央求:
“先生,您管管这些个皮猴!再不管,他们得飞天了!”
“唔,大宝来了?你家小宝在我这儿一向得力,今日你这是怎么了?”
“这个死崽,不懂事哦。再过些时日,江边是不能去玩了,龙王会捉了去吃啊。”
“庸人自扰!”月崂嗤笑,“龙王嘴巴可没有那么糙!”
“真的,先生,您是不知道,这钱塘龙王向来脾气暴戾,近些年更甚。”
“哦?怎么个暴戾法?”月崂心想我看那敖萨平日里很是妇人之仁的样子嘛!
“一夜杀人十万,伤稼八百里!”陈大宝低低地声音说道,生怕被谁听了去遭报复。
那这是确实有点过!月崂心想,这敖萨瞒天过海的本事了得,在天庭竟然没有听过!
“确有其事?”
“大宝怎敢糊弄先生!我一家世代住于钱塘江边,怎敢胡说!钱塘龙王着实不敢惹。每年的桂月十八,那必定是江潮翻天,惊涛拍岸。今日就有送鱼的跟我说,近几日江面就已经有些不太平静了,我算了算,这也还剩十几天,他们要这么一直玩下去,保不齐那几天就胆大又去了!我是喊不动他这死小子,万望先生教诲。这些都是家中男丁,不敢怠慢啊。”
月崂乜斜了他一眼,怎的,女孩就可以怠慢?不过父母爱子女之心,月崂还是能体会,他安慰道:
“好,等他们今日回来,我来好好教训一顿!明日就遣到菜市场去玩去!”
“谢过先生。”陈大宝听不出月崂的揶揄之意,心满意足地正要往外退,却被一个疾风般跑进来的半大孩子给撞了回来,小孩大哭:
“先生!不好了!小师姐被水卷走了,大师兄下去救了一圈,也没影了!”他这话一出,陈大宝就脚一软,冲月崂跪了下来,大放悲声:“先生啊先生!怕什么来什么啊!”
月崂来不及生气,轻烟一阵就杀去了江边。
果然今日钱塘不同于往日,江边悉数都是被掀翻的渔船,一片狼藉,周边已经跑得没剩几个人了。江面看上去暗流涌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起浪。
按理说,今日并不是大宝说的每个月的那几天,怎么会提前造恶?
月崂顾不得多想,念了避水诀,跃入江中,直捣龙宫。
入水深处,发现那龙宫里也是地动山摇,虾兵蟹将一众都是慌慌张张,狼奔豕突。
看见月崂驾着祥瑞入得宫来,居然没有人有空去拦他,只道是上苍派来的救星,还有不识相的上前把他迎进龙宫大殿。大殿当中站着一个人,正是往日跟他婆婆妈妈的龙王敖萨。
“敖萨!”月崂呵道:“你这又是撒野给谁看呢!”。
“大仙,那是我们的丞相大人,乌玉珠。”旁边一个乖觉的龟仙提醒到。
月崂一愣,明明自称龙王。罢了,那个王子都是冒充的,龙王被冒充也不离奇。改日回了天庭,参他一本,也算溯本正源,T替那玉帝老儿办件正事。
那敖萨看清了是他,居然求救一般向他伸出一只手:
“先生,您可来了,求您救救小六!”
“各人自扫门前雪!把雪儿还我!”月崂一脸冷漠。
“雪儿公主平安无事,您放心。只求您去看一眼我们小六!”
“无医无术,求我做甚!”
“不求您干什么大事,只求您去看一眼。就一眼,您就带孩子回去。”
怎么,我不看这一眼,还不让我带孩子回去了?
月崂最不容易被人要挟,却见乌玉珠眼中也是和陈大宝一般的悲悯凄怆。
“带路!”月崂不忍,“那与雪儿一同卷进来的男孩,你把人放回岸上去!”
“立刻!”乌玉珠转身吩咐了副将一句,马上有人领命出了大殿。
随即乌玉珠前头带路,往内苑奔去。一路上被震得歪歪倒倒的仆役兵将都敬畏地让开了,龙宫乱是乱,却也暗中井然有序,看来这种折腾法不是一次两次了。
进得寝殿外厅,就听见里面凄声厉厉,犹如鬼哭。进得门去,一眼望见雪儿,被一众女仙围绕,哄着吃喝,却并不高兴,还在抹泪。
“雪儿!”
雪儿一见月崂,便大喊:
“爹爹,我怕。我听见哥哥在里面哭,他们却关起他来,还不让我进去。”
“小的是怕吓着公主。”乌玉珠敬畏地说道。
月崂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放她在这让她听她就不怕了吗?
“不怕,爹爹在!”
“爹爹,你能救哥哥吗?哥哥要痛死了!”这雪儿怎么就知道那个哭死嚎丧的是班师朝?
月崂心烦意乱,自己从来不懂岐黄,为何这些人都把宝押在自己身上。
他本想粗暴地拒绝,一看雪儿热切的眼神,只好撩开帘子一步跨了进去。
不料进去之后,连他也给吓得脸上没来由地由青变紫。
那小六早已经痛得现了原形,一条火焰赤色蛟龙,扭曲地匍匐于白玉砌成的龙床之上,疼得上下起伏,暗哑嘶吼。更见凶狠之处,他的腰眼被一枚船钉钉死在那儿,整条龙疼得龙爪深深地抠进冰冷的玉床,头仰尾起,中间却是纹丝不动,极尽痛苦。
赤身龙体,中间那一截,居然乌了。
“这是?”
“月仙可认得这个物事?”乌玉珠引了他过去,要他看那船钉。
六王子赤露原形,仿佛不想他近身,卷头甩尾,凶狠异常,迸发出一声低绝凄惨的龙啸。
月崂顾及他的脸面,让雪儿退后许多,自己一个人跟过去仔细一看:
哪里是一枚船钉,分明是一支翠玉做的步摇,斩钉截铁地将他定在那儿!看上去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新伤,周遭都已经乌黑结痂。什么精怪,好狠!
只是这支步摇,好生熟悉。这不是当年梨树的形状吗?
“难道是通月小筑的梨树?”
当年,他为了讨好孔星离,从王母的蟠桃园移植了一株梨树到通月小筑,那树还是当时未曾改名的慕梨子替他选的呢。
那棵梨树姿态别致,星离喜欢,他也喜欢,还把童子的名字改成了慕梨子,取羡慕那棵梨树能栽在心上人院中的意思。当年情浓意长的东西,如今怎么掉了一支在人间成精作恶?
“眼熟,我身边无人带了此物下凡啊!”月崂嘴上只说眼熟,给自己留了一点余地。
“我也不知这是什么厉害的物事。当年小六初生未久,就胆大上岸玩耍,被一妇人扔下的这梨花玉步摇一击而中,伤在腰上,千年以来,求遍名医,也无人能够拔出。”
“那,你们为何要我的雪儿在他身边?”
“雪儿公主的发簪之中,是不是也有一支,同模同样的簪子?”
“确实!”雪儿簪挽发辫的东西里面,确实经常有梨枝。雪儿顽皮,经常玩得发辫凌乱,都是她母亲随手摘采随手给她挽起。
“那日,公主下凡,被扔下钱塘江,也正是小六发病之日,那妖物感应到了那小小步摇,便当着众人的面,安稳停息了下来。公主仙根沉稳,贵不可言,我们知道不日必有大仙下界找寻,故而停在岸上等大仙出现,这不就等来了月仙……”
“你的意思是,这支梨花玉步摇精会卖面子给我雪儿头上的一支发簪?”月崂笑道:“这不通啊,为何今日它就不卖面子了呢?”
乌玉珠语塞。
“这次,小六龙鳞脱落,法力虚脱,比往日要早现原形,因为并未和先生提前商量好,就由小的擅自做主,把雪儿公主给带了来。他怕吓着雪儿,死死不肯让雪儿靠近,故而无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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