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骇的是,还有一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孔星离猝然倒地,顶戴上的玉斛珍珠,清脆干利地滚落一地,断成一滴一滴。
身边飞过一道身影,苦不出声地替她扛下了那疾风追来的如绞似索的一鞭。
显见来人灵力不够,根本抗不下这一鞭,轰然倒地之后,扑在了孔星离身边。
那道雷,跟打得不过瘾一样,刹不住车,直直地插入地底,几近千仞!
众人耳中嗡嗡作响。
终归一切雷霆过后,天空彩虹。
百叶派人扶起摩伽,赶赴佛祖跟前接受洗礼。星离也被急急地送回小筑。
也有兵丁过来收捡这人,翻开一看,目瞪口呆。
张月崂一直冷眼看着。他的灵力真的是实打实的三千年,跟他们俩偶得的万年功力比不得,一去就是暴毙当场。
可他袖中却握紧了三枚紫刃,本是胸有成竹用来引开雷霆的。他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孔星离为了别的蠢男人,祭出自己。她领情也罢,不在意也行,自己不会管谁成佛,谁劫毒,但铁定会出手救她的。
让她不死,就是他要做的,即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他们父子心里明白,紫刃一出,二人便会被玉帝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必然难以度日。
但是他们没想那么多。如果有人说张月崂纯然没有爱过孔星离,张家的人一个二个不信。
只是,既然有人比他更快,而且是义无反顾地祭出自己的血肉之躯。
月崂悲哀之余,气道:果然是天生一对哈!
雷池一片狼藉,但终归礼毕。
天庭之上,为迎来了一位新佛而万殿辉煌,喜庆延绵,钟鼓声乐不止。
而通月小筑,静静。
孔星离被放进了眠香池。
梦中都是星河在照顾她:站在她的榻边,喂她苦药;立于窗前,为她诵经;行于廊下,替她忧心;近处时时依偎,远不过树底,为她祝祷……
还有,当日星河的五日梦,天天变成她的不醒神:梦中缱绻缠绵,情谊两长,一笑而言,笃定终身。孔星离全然以为是真的。
甜到不愿醒,却终究还是迎来了苏醒。
耳旁有新人通报,欢喜佛当日欢喜成佛。
星离大喜,她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扛下来的,只以为是上天垂怜,欢欢喜喜地跑去欢喜佛殿,探看摩伽。
摩伽已经另立大殿,亦是金碧辉煌,佛光闪耀,显赫尊贵,庄严气派。
“摩……”星离猛然改口,“拜见欢喜佛!”
“司眠星君。”摩伽的脸上一阵笑意,比从前认真地当凶煞使者的时候和蔼可亲,声音却有几分不会掩饰的不自然。
“是不是还没有习惯做大佛啊?我这是昏睡了几天?”星离的口气并没有大改。
“司眠星君,你可知道,你从今日起,便要追随佛祖去岷山修行,以期飞升?”摩伽并不回复她,倒是错开了话题。
“不知,不曾有人告诉我啊!”星离愕然。
“是了,你殿中的染染不在,许是没有人通知你。”
说到染染,星离的眉头微微一皱,又默默令自己平复下来。
“即刻就要出发,你可有何要说的?”
“我吗?我并不知道此事,现在就要出发?”
“即刻!佛祖和伽诺已经准备妥当。此去岷山,五百年才能回来,你可……”
“这么久,我还有话要……”
“要如何?你有话就现在说吧!”
“不是的。”星离难得地嘻嘻笑了起来,“我出来并没有看见星河,我要跟他告别,让他在小筑等我。不说一下,他肯定会不高兴,这些天都是他在照拂我。”
“他在照拂你?”
“是呀!我没有怪你,我知道你是不方便去我那小筑了!”星离怕他难堪,往日他们起居上是各自,但是每次星离有不妥,都是摩伽亲自过问,小筑里外也从未禁忌过他的。
“唔,你不想去广寒看看?”
“去那里做甚?”星离心中,总觉得孔星河不过出了小筑的门,左右还是在周边的。
摩伽凝神收声。
“那你如何?折返你的通月小筑去……等他?”
星离一想,从小筑出来,一路倒也没有看见孔星河。
这要找上一圈,广寒到元帅府都得去上一遭,难不成让佛祖等待自己?那可不敢。
“我自有办法,佛祖的事情耽误不得。”星离转身欢快地要出来,折回来又悄声说道:“摩伽,你成佛之后,胖了一点哦!”
呵呵。欢喜佛勉强地冲她笑笑。司眠,你的笑,终于甜了,只是……
星离出门便见云头金光万丈,佛祖都带伽诺出发了。今日缘何如此匆促?
她来不及细想,赶紧踩了一脚云,追了上去。
逢了伽诺,随在佛祖云后,一路往西。
云端顺风之际,星离之心突然充溢饱胀,浑然不觉,自己胸口早早长出一颗肉心来。
真真的肉心。
星离惊喜地冲佛祖指了指自己。
佛祖含笑颔首。
星离含着泪笑出声来。
原来这就是: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原来,真心是可以这样回来的。
孔星离当即解开了萤囊,挑了一只大的出来,拈指写了一封短札:
星河,我外出岷山500年,你在小筑等我。
想了想,又在后面红着脸加了一句:
我在岷山想你。
闪着光的命宿虫带着她满腔的爱意,扑闪着翅膀,往回飞去。倒不像是往通月小筑和天蓬住处飞去,却像是往广寒飞去。
星离眼中一错,手下便一个不小心,手中的萤囊袋子呼地一个闪失,里面的命宿虫尽数飞出,延延绵绵,摇曳了一条光的尾巴,都跟去了月宫方向。
“哎!”星离不由自主低呼。“我的命宿虫!”
佛祖在前,朗声说道:“司眠星君,岷山再寻。”
“喏!”星离不敢造次,踩住云头,赶紧跟上。
与她并行的伽诺,脸上有飘忽不定的光影,到底不知是何表情。
星离不知道,命宿虫飞去的地方,就是广寒的寒潭。
幽蓝深邃的湖底,葬有她今日心头最爱的一个人。那个人曾告诉她:最怕的,就是这暗沉的湖底。
如今,他偏偏就被葬在那里。
那日,孔星河,猝然之间,在雷霆暴击之下,当场毙命。
天上众人,全部不约而同失语,瞒住了被他全身护住的司眠星君。
爱恨不明的人,不值得喜欢。
分明的人,才值得一切。
还是皎皎的时候,他就说到:
决定你是什么人的,不是你的能力和心意,而是你的选择。
他选择,心上人。
大家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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