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补救已迟。
三个画面瞬间进入我的脑海。
第一个画面,血染雪原,横尸遍野,我站在其中,满眼泪痕。
第二个画面,幽火漫天,烧遍了整个神木妖域。
第三个画面,一方石室,有一人,终日相陪,十年漫长。
我的头“轰”一下疼了起来,似万针穿脑而过,直穿得鲜血淋漓,七死八活,比摘胆剜心还要折磨百倍。
“啊”
我捂着脑袋,眼前却只有不断汇集的,化作无数小的鲤鱼,在空中跳跃翻腾,向我游过来,融进我的手,我的脚,成为我身体里的一部分。
“吾主阿鲤!”鲤鱼们发出兴奋的声音,纷纷扬扬如同一场大雪。
“吾主阿鲤,您回来了!”
“您可还记得我们?”
我的脚下开始生藤,越生越多,眨眼间覆盖了整个石壁。
我看到穆爻反手催动困妖阵,那些满布的图案,随一而二接连亮起,巨大的压迫感从天而降。
“鲤儿!快醒醒!”
话音未落,数根巨藤自地下破石而出,雷鸣般朝穆爻刺过去,又一藤自下而上缠上他掐诀的手,下一秒,尖刺藤蔓已至眼前,飞沙走石间,穆爻方才站的那处杀气格外浓烈。
我听见自己开口:“呵,谁是你的鲤儿?”
“轰!”
石室里一片狼籍。
唯有一个清冷的声音凌然。
“吾,是琅玕妖主之孙,神木妖域第三代妖主,琅玕九鲤。”
一恍然,头痛感再次涌上来。
“穆爻”
再看,方才落地的藤蔓间,赫然立了一个退魔阵。阵中人正要出手,却听见我的话,硬生生将剑收了回去。
“天真”我听到我的冷笑,身子自己动起来,足尖一点朝着穆爻掠过去,霎时四周藤叶缠绕,皆成天罗地网,将穆爻围在其中。
而紫电乍现,三柄长剑凌空而出,破开层层罗网向我飞来。借两旁生起的树藤避让,两把剑擦着我的脸呼啸而过,接着我出手,用妖力将第三把正中要害的剑,强硬控了下来。
妖力灵力交错,霎时炸裂开,形成一道气浪,在石室里来回冲撞。
脸上火辣辣地,有什么东西顺着脖子爬到眼下,与七泽幽火暴走那日,我在困妖阵里发生的情况一样。
我又恍惚了一下,这一恍神直接从藤蔓间掉了下来,砸得地上灵石四散。
最惨不过明言灯,想插进手来却又害怕伤到自己,借我掉下来的机会,赶紧来插上一脚。蓝幽幽的灯光照在我身上,直接封了我的行动。
“睡一觉吧,醒过来后,什么都会变好。”
随着灯火的跳动,我渐渐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悠远的宁静,如潮水吞没喧哗。
再醒过来,穆爻背着我,已经快到出口了。
我默了片刻,叫了他一声。
他停了步子,半晌,应了我。
我还有些睡意,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睡下去。
我说:“穆爻,我有事想对你说。”
“我听着。”
“我们逃吧。”
穆爻身子僵了一下。
我继续道:“我都想好了,我们回灵渚门,我当我的书司,你可以做书辅,我们就这样待在东阁里,什么都不要管,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喝阿泽喝小棠的喜酒,一人一坛,少一口都不行”
穆爻默然听着,走着,一步,终踏出了玄皞仙牢。
月明而星稀。
小老头早就等在外面,见到我们只说了一句话。
“天晷开始转动了。”
北玄门的天晷,其石上自生天干地支八卦五行之纹,传说是白皞神君预测天下命运的法器。天下安则天晷止,天下乱则天晷乱,如今天晷转动,正是大凶之兆。
仙域将乱,天下将乱。
万物一始,皆将翻覆。
北玄门口,秦木通面色凝重,看穆爻背着我从门里出来。
“前辈。”穆爻将我放下,我一个踉跄撞到地北伯怀里。
地北伯看了我许久,最终拿扇子在我头上敲了一下,将我脸上的妖纹隐去。
我昏昏沉沉,还想去拉穆爻的袖子,却见他向后退了一步。
“穆爻?”
“鲤儿,”他站在天晷前,天晷的虚光将黑夜映得如同白昼,映着他的面容,“有些事,我们逃不掉的。”
我睁了眼,却被地北伯用袖子挡了视线,只听见天晷轰然运转,听见地北伯道:“好了,我们回去。”
后颈一阵疼痛,接着眼前黑了下去。
所有的故事,就像从开始一样,朝着覆灭,分崩离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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