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晚上，播阳职校东北角的教工宿舍楼，不太明亮的走廊路灯以及从两三个房门口透出的光线让人大致看得清楼房的情形：是一栋八九层高的建筑，左边楼梯与一栋高大的教学楼相通。在二楼靠右边楼梯口的房子里，任兴辉把做好的一碟菜摆上小方桌，又把压力锅从厨房拎出来放在地上，拿了碗筷吃起晚饭来。这时候他感到相当满意。淘米，洗菜，炒菜，每天两次的厨房工作给他带来了乐趣。他喜欢劳动，一有机会就忍不住去尝试尝试：像农民一样锄锄地，像工人一样在工地上拌拌泥浆，只要是动手的活儿都会让他兴奋不已。床前的书桌上摆了一台开了盖子的旧电脑，在睡觉前他可以玩一下纸牌游戏——这都是让他舒心惬意的地方。

任兴辉是个有理想的人，他总是在为实现自己的目标、增强自己的本领而不断努力着。刚毕业的时候，他每天早上起来都会读英语；电脑时兴起来了，他跟着一帮同事办培训班，他因此学会了电脑。他感觉自己所处的环境是那样晦暗而没有希望，只有心灵深处明亮的灯火导引着他。他想挣脱现实加给他的束缚，只要焕发他未来理想之光的东西他都会热烈地投身其中。他卖过保险，做过直销，去过企业，眼下又热衷于学习交谊舞。在外人眼中，他其实是个不切实际，不够安分的人。

第二天早上起来后，任兴辉就在宿舍门前的走廊上练起舞来——探戈，伦巴，桑巴。他已经学了六七个舞，这当中最让他着迷的是快三步，那种酣畅又有顿挫感的旋转令人心情激荡。可是他总是控制不住，跳着跳着就跟不上节拍了。但他一点儿也不灰心，没有舞伴，他就既学男步，又学女步，反复揣摩。他想象着有朝一日和心爱的舞伴在迷离的舞池中陶醉忘我的情形，那是多么美妙啊！

这就是此类年轻人真实的内心世界。现实总是不如意，而为了生存，他们又不得不在现实面前低头。刚走上社会的年轻人总会产生难以言状的挫折感、压抑感。而理想总不会轻易退缩，只要还活着，人总会苦苦地寻求那种令自己闪光的东西。

于是，生活便在烦躁、困顿、沮丧、失落和无羁的妄想中反复，很多人最终归于沉寂，有的人却挣脱了现实的枷锁，真正地活出了自我。

假期的校园静悄悄的，偶尔可以看到有老人从楼下走过，过不久又拎着装了菜蔬的塑料袋子回来了。任兴辉专注地练了一遍又一遍，身体里有湿热湿热的感觉。

“可以了，今早上就这样了。”他停下来，缓了缓神。按照他的习惯，一次能有一小时或一个半小时，他就要打住。

跟下来是去市场买菜，准备一天的伙食。十点钟，他拿出笔记本，在小方桌上冥思苦想地写一些内心感受。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只要一有刺激内心的事，他都会写，这样心里会舒服一些。

经过一番耗费精力的事，午饭后他就可以美美地睡上一觉，直至下午四、五点钟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