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环自欺欺人的认为自己只要守着飞云的人便是赢了时候,丈夫飞云却毫无征兆的消失不见了。他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连换洗的衣物也未曾带上一件,大环发了疯似的满世界托人去查访丈夫的下落,甚至她一个人瞒着家里的众人悄悄去了一趟张家口,她生怕丈夫又回到这里与那贱人又厮混在了一起。谁知道她侧面一打问才知道,那个她恨毒了的筱丹凤早已经不在人世,而自己的丈夫也未曾回到那个他梦断魂散的地方。
大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筱丹凤死了的那一刻,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欢喜,甚至有点自己也说不清楚的伤感。她清楚地记得,当自己站在筱丹凤坟前,望着那长满凄草的坟茔时,忽然间觉得自己就从来没有赢过,这个男人无论是活着还是死去,都牢牢的占据着丈夫闫飞云的心和魂,这么些年自己不过一直都是在自欺欺人罢了,可悲可叹,她邹大环这一世要强,临到最后也没有将那个负心汉的一丝一毫都没有抓住过。从张家口坐车回来的时候,大环心里又是一阵好笑,她笑自己常常怨恨那个男人是负心汉,可是她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了,闫飞云的心何曾有片刻是属于自己的,既然从没有将心交给自己,那辜负又从何谈起。那一刻,大环觉得自己竟然把自己活成了这世上天大的一个笑话,一个都不知道该找谁去伸冤去投告的笑话。
自从丈夫走后,随着时日的增多,大环的心也渐渐的凉了下来,她将对丈夫的思念与怪怨,一起尘封在了内心深处,再也不肯轻易的在外人面前提起,她权当这个已经死了,任由他自己去外边的世界里晃荡。若说大环丝毫不去想他,倒也不是真话,从她一直细心呵护丈夫留下的那两盆海棠花就可以看出,所有对飞云的恨实则都源自于对他爱的太过深沉。
就在大环觉得自己已经渐渐平复下来的时候,她万没有料到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子声竟又与他的父亲一样,又与张家口朱家生出了情爱之事。纵然她肯答应子声的退婚请求,但是让她眼睁睁的看着筱丹凤的女儿朱碧君进门,那无异于将她本已经愈合的伤口生生的撕开,又狠狠的撒上一把咸盐,那刺骨的疼痛是她所不愿意再次经历和忍受的。大环就是死了化成灰烬变成鬼魂月绝不允许朱家的女儿做她的儿媳守她的家业,不,绝不!
子声也万万没有料到,在母亲的心中竟然尘封着这样一个天大的秘密。他没有想到自己一向尊崇和怀念的父亲竟然会和碧君的父亲筱丹凤发生情爱纠葛,他想不明白,父亲为什么放着贤惠持家的母亲不去珍惜偏偏要爱上一个与他一样的七尺男儿。子声终于明白和理解了母亲为何如此的嫌恶朱家的人,又为何如此的抗拒自己与碧君的婚事。
子声望着头上带伤,一脸疲惫与憔悴的母亲,发现她老人家不光眼角不满了细细的皱纹,就连鬓角的白发也更密了一层。子声万分的心疼起自己的母亲来,他的心中又是愧疚又是羞惭,他知道父亲已然是深深的在母亲的心上戳了一刀,现在自己绝不能在补第二刀。子声在此之前,一直就是一个侍母极孝的孩子,此次若不是为了和碧君在一起而违拗母亲的意愿的话,他一直都是众人眼中十全十美的好孩子。子声想想自己这两人激烈又执拗的言辞,再想想母亲这些年来受的罪吃的苦,恨不能抽自己几个耳光,他扑通一声又跪倒在母亲的面前,羞惭的说道:“妈,都是孩儿我不好,让您老人家受委屈了。子声说完,把头埋在母亲身边痛哭起来。
大环望着痛哭失声的儿子,不由得也老泪纵横起来。母子二人相对着哭了好一阵子,大环才用手抹了抹眼泪,费力的将儿子拉起来重新坐下,用力拍了拍他的手,仔细的端详了端详子声。与他父亲一样俊朗的眉眼,一样温润的面庞,一样挺直的身板,唯一不同的是自己的丈夫闫飞云的眼神之中永远都带着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犹豫与漠然,而自己的儿子子声比他父亲多了几许爽朗和明快。
大环疼爱的为子声擦去了眼角的泪水,吃力的笑了一笑后说道:“都是大人了,还这么喜欢哭鼻子,赶明传出去人家该笑话了。”
母亲的话,让子声破涕而笑,房间里的气氛也渐渐的转暖。大环拉着儿子的手,慈爱又动情的几许说道:“平儿,妈知道你心里是真的喜欢小福子,可是莫要说你已经定了亲,咱不能始乱终弃对不住人家王家姑娘,就是你没有定亲,妈也绝对不会让朱家的闺女走进咱家的大门,如今我已经把心中从未告诉他人的最紧要的话都告诉了你,你就全当为了妈,不要再和那丫头有什么瓜葛来往了,自此以后安安心心唱好戏,和和美美过日子,答应妈好吗?”
望着母亲满是辛酸和期盼的眼神,想想父辈们之间那桩不能见光的丑事,子声的心里一时间没了主意,他感到浑身乏力,又是憋闷又是烦乱,但是他又不能再次伤了母亲的心,他只得违心的点了点头。
见子声点了头算是答应了自己,大环这才又露出几许欢喜的神色来,她心想到底是自己生养的儿子知道心疼自己,不似那个绝情决义的闫飞云,被一个男人迷惑了心窍不说,还将这万千的重担丢给了自己,害得她们母子在这暗夜里受这煎熬。
从那晚以后,子声再没有去找过碧君,虽然他的心里仍旧执着的爱恋着碧君,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如果一意孤行,硬是与碧君成了亲,损了自己和晚秋还有碧君的清誉和名声不说,就连这桩不被众人祝福的婚姻也不会太过幸福,到头来只会让每一个都难过和受伤。那样的局面是自己之前没有想过,也是自己更不愿意看到的。但是,若说让自己与碧君自此一刀两断,子声自问也真的做不到,他的心里装着碧君,眼里看见的也全是碧君,就连梦中邂逅的也只有碧君。子声的心里烦乱如麻,究竟该何去何从他真的说不好,也想不清楚,有时候子声甚至在想,要是能一闭上眼睛,在梦里带着碧君远走高飞,自此永远不要醒转过来那该多好。
那段日子,子声茶饭不思,落寞寡欢,整个人要憔悴不堪。望着日渐削瘦的子声,一直偷偷爱慕着他的月明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月明不知道在子声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让他如此的疲惫与颓废。月明也曾试探着去问子声,可是子声并不接他的话茬,只是无奈的冲他叹口气,然后便皱着眉头不再言语。月明从未见过子声如此这般过,在他眼里的子声,仿佛永远是那个眼神清澈,笑容灿烂,清爽无忧的翩翩美少年,可是如今子声的双眼已经不再透亮,反倒像蒙了一层灰色的纱布一般,没了光泽和明快。这可不是月明认识的子声,这更不是他愿意看到的子声,他的子声应该永远都是一副笑容灿烂的美好模样。
月明还清楚的记得,几年前自己在天桥的戏院里第一次遇见子声时的情景。彼时,月明已经是红遍半边天的名角儿,拿着不菲的包银,出入有众人的追捧。而子声则还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字辈,正在寻找着成名的机会。那一天,当压轴戏临开演时,与月明搭戏的老生名家胡会仁老先生突发胃痉挛,痛的在地上直抽搐。戏园子里的人七手八脚的慌忙把胡老爷子送去了医院,而这前台的戏却缺少了男主角。戏园子的老板和月明急的团团转,一时也不知该从哪里找一个能镇的住场子的老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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