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凤笑着用手刮了一下碧君的小鼻子,慈爱的说道:“我的小福子快快长,将来总有一天你会碰到一个人,让你为他欢喜为他忧愁,心甘情愿的为他做任何事,到那个时候你就真正明白什么叫爱了。”
父亲的话让碧君有些害羞,她微微红着脸说:“爹,我哪里也不去,我要陪着爹一辈子。”
“傻丫头,爹的时日不多了,能挺得过这寒冬就算老天厚待了,往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了,爹不能再庇护着你了。”
丹凤不无伤感的说道。
那一刻,父女二人又都因为丹凤的病情而变得给有些伤感起来。
丹凤看了看站在自己身旁眉头微蹙,神情悲戚的女儿,心里暗自感叹:如今能一心一意伺候我,为我揪心难过的只怕只有这个收养的女儿了。
丹凤将案上的那本册子拿起来递给碧君,说道:“孩子,这本册子陪伴了我二十来年,如今我就把它送给你,从明日起我就将这册子里记的《清秋月》教授给你,也算爹临了给你留的最后一个念想吧,你可愿意学?”
碧君没有想到病重的父亲竟然会将这出压箱底的戏传授给自己,她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的说道:“爹,我愿意,我愿意!”
丹凤欣慰的笑了,虚弱的他暗暗为自己鼓劲,一定要将这出戏完完整整的传授给女儿,让这出自己此生最钟爱的戏在女儿身上传承下去,这样算是了却了一桩缠绕在自己心头多年的心愿。
从那天起,碧君每日清晨伺候父亲洗漱之后,便在父亲的教授之下学起了《清秋月》,丹凤虽然体力不济,不能久站,但是仍然咬牙为女儿亲自示范唱腔和身段,说来也奇,一旦进入到嫦娥的世界,丹凤立马就如同获得了新生一般,眼睛之中充满了神彩不说,一举手一投足都尽显风流婉转。虽说声音和气口已然不能与过去相比,但是韵味却还仍旧醇厚。
碧君本就天赋过人,再加上丹凤不顾病体昏沉,倾尽所有的传授,因此上碧君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学会了《清秋月》所有的唱腔和身段,望着勤学苦练的女儿,丹凤的心中格外的欣慰和欢喜。这出《清秋月》是丹凤这一生之中做过的一场最甜蜜又最忧伤的梦,在人生行将结束的冬季,他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还有一些期待,期待着长长久久的沉浸并陶醉在这场瑰丽的梦里,永生永世再也不要醒来。
进入腊月,丹凤的身体更加的羸弱,教授碧君《清秋月》耗尽了他最后一丝的心力,一旦心愿已了,他便彻底倒了下来,整个人形如骷髅不说,连床也下不来了。
杜氏依旧喜欢往外跑,一点也不关心丈夫的病体,而佑君也受母亲的影响和教唆,对卧病已久的父亲失去了本就不多的耐心,他借口要和舅父学拉胡琴,总喜欢跑到外边躲清闲。可怜丹凤在戏台子上风光半生,临到最后身边却只剩下一个碧君侍奉在左右,而本应与他最亲最近的那两个人却都一个个的远远躲了出去,人这一辈子仔细想想也真是无有什么意思。
临近腊八的时候,张家口下了一场鹅毛大雪,整个小城都被厚厚的积雪所覆盖,杜氏因为下了雪妨碍了她出门,心里窝着一股子邪火,在吃早饭的时候便找茬又将碧君数落了一顿,心里的气才算略微顺了一顺。而佑君则一直包着被子在热炕上赖着,连早饭也是碧君端到炕沿上随意的扒了几口,然后又继续倒头大睡。
碧君将单独为父亲做的一碗菜糊糊端到父亲的书房,然后准备喂父亲吃下去。丹凤已经病入膏肓,一勺菜糊糊吞了几次都复又呕吐了出来,干呕引起的剧烈咳嗽让丹凤满面涨紫,气都险些喘不过来。碧君慌忙将碗放在一边,扶着父亲用手拍着他的后背,直到他将强吞下去的菜糊糊连同夹杂着血丝的粘液一起吐了出来。等丹凤略微平复了一些,碧君忙将他慢慢扶着躺下,然后背过身子默默淌起心疼的泪水。
面色蜡黄的丹凤望着女儿略微耸动的肩膀,知道女儿在为自己的病情而难过,丹凤颤巍巍的抬起胳膊,拉了拉女儿的衣襟,然后虚弱的对她说道:“丫头,莫要难过,爹有话要嘱咐你。”
碧君连忙用手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转身看着父亲,不知道此刻父亲有什么话要嘱咐她。
丹凤让碧君从自己书桌抽屉里取出来了一个小木匣子,然后当着碧君的面将那小木匣子打开,从里边取出来一个用红布包着的东西。丹凤将那包东西递到碧君手里,气息不稳的说道:“孩子,把它打开,里边是你爷爷当年临终之时嘱托我替你保管的东西。”
碧君一听是爷爷当年留给自己的东西,忙将那外面的一层红布拆开,只见红布里包着一只颜色发暗的银镯子,镯子上刻着朱春福三个小字。在这个镯子的下边压着一张字条,上边写着“夏香妹北平琉璃厂任”字样。
碧君有些疑惑的看了看丹凤,不知道这只镯子和这张字条究竟有着怎样的深意。丹凤用力喘了一喘后,对满脸疑问的碧君转述起她爷爷当年临终时的遗言。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www.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