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儿跟随紫芬多年,自然知道大少爷的心压根就不在紫芬身上,如今见自家小姐还要为那个一心谋乱的祸害秧子守节,心里很是替紫芬不值。
春日的一个傍晚,夜色还不算深,紫芬一边在屋内洗涮碗筷,一边与站在屋门口的苟家奶奶闲聊,霞姐儿带着磐哥和院里其他几个孩子正满院子疯玩。这时,虚掩的院门外走进一个人来。
借着皎洁的月光,苟家奶奶看见进来的是一个乡下农妇打扮的女子,因为那人戴着一顶草帽,因此五官看得不是很分明。那女子手里挎着一个大竹篮,迈着一双大脚走进院子后,朝大杂院里边观望起来。苟家奶奶有些警觉的大声问道:“你找哪家儿啊?”
那乡下女人见有人询问,便笑着说道:“我找霞儿妈。”
苟家奶奶听这女人说是找紫芬的,忙转头冲屋内正洗碗的紫芬说道:“霞儿她妈,是找你的,快出来看看。”
紫芬一听是找自己的,忙放下手中的东西,用围裙擦了擦手,走出了屋门。紫芬望着院门口站着的这个戴着草帽的大脚妇人,一时想不起自己与这乡下模样的妇人有什么交往,忙好奇的说道:“我就是霞儿妈,您是?”
那女子听出紫芬的声音,略微抬头看了一看后,也不答话,径直走到了紫芬的面前。紫芬正欲继续询问的时候,那女子用手将草帽摘了下来,露出来自己的面容。紫芬细看了一眼后,险些惊叫出来,来人竟然是失踪了将近一年的叶心眉。
心眉冲紫芬笑了一笑后,便从紫芬身边擦过,自己走进了屋去。
不明内情的苟家奶奶嗔怪的说道:“这位是谁呀,真拿自己不当外人。”
紫芬忙笑着轻声对她说道:“婶子,那是我乡下的一个远房表妹。”
苟家奶奶听紫芬如此说这才放下心来,笑着进自己屋去了。
紫芬朝院里又看了一看,见没什么异常动静,这才怀着万分激动的心情走进屋子关好门窗,一把抱住心眉哭了起来。
同样热泪盈眶的心眉轻轻的拍着紫芬的后背,柔声安慰了紫芬一番,紫芬这才渐渐止住了哭声。
情绪平复下来后的紫芬亲热的将心眉拉到椅子上坐下,又点燃了平日一直舍不得点的油灯,关切的问起心眉和丈夫的近况来。
在那昏黄的油灯下,心眉告诉紫芬在洪家抄家的当日,最先得到密报的丈夫便躲进了英国公使馆中,而后她在教会医院几位外国嬷嬷帮助下,打扮成农妇模样赶到了那里与丈夫汇合。在公使馆躲了半月后,他们二人又在公使的安排下从天津乘船到了日本。最近,风声渐渐过去,他们又与其他一些同仁乘船从日本返回到广州,昨日她刚从广州回京,就从教会医院的老嬷嬷那里看到了紫芬留给她的字条,这才趁黑寻了来看望紫芬和孩子。
紫芬有些牵挂又有些担心的问道:“你一人回来了,那他呢?”
心眉知道紫芬牵挂着丈夫,笑着说道:“怎么,你想他了?”
紫芬脸上一烧,轻轻捶了一下心眉道:“去你的,我只是想着他虽与我无情,但是终究这两个孩子是他的亲骨肉,好歹也该来看看。”
心眉一边听紫芬说话,一边将她的手拉起来仔细的看了一看,只见曾经细嫩无比的小手上满是裂口,皮肤也粗糙不堪,她心疼的说道:“紫芬,苦了你和两个孩子了。”
紫芬轻轻叹了一口气,带着一丝辛酸说道:“苦到不怕,只是我这辛苦在他眼里也许连半分半毫都不值。”
心眉知道紫芬定然是吃了许多的苦才熬到了今日,她对紫芬说道:“你也许不信,自打那日出事后,他就一直记挂着你和孩子的安危,他不是不想来看你们,只是他现在还有更紧要的事要去做,等过阵子大事了了,他自然会与我一道来接你和孩子去广州,到那时候我们一家人就再也不分开了。”
紫芬听心眉如此说,心里这才暖和了一些,她微微笑了笑,说道:“只要你们在外边都好,我就放心了。”
心眉从身边取过那个竹篮子,里面装着一些糕点和玩具,都是她买给孩子的。她又从怀里取出一封丈夫的亲笔信交给紫芬,说这是丈夫托自己捎给紫芬的。
紫芬在灯下展开那封信,大少爷那身材飞扬的笔迹呈现在眼前,对这笔迹她是熟悉的。大少爷的信寥寥数语,并没有说有关自己行踪的事情,也没有提他现在在做什么,但是字里行间也能感受到他对紫芬母子的关切与牵挂。他在信的末尾,让紫芬安心带好孩子,等着他回来。
不知为何,紫芬在看到这句时,心里莫名的有些伤感,她的眼前蓦的浮现出荫山的面容来。过去,她日日在房中等待着丈夫的归来,可是每次都是空欢喜一场,如今她在这大杂院里已经等待起另一人的到来时,丈夫却又来信让自己等他回来。紫芬不知道何去何从,也不知道自己对丈夫的等待又价值几何?
那一夜,紫芬抱着霞姐儿,心眉搂着磐哥儿,姐妹二人说了半宿的贴心话。第二天天还未透亮,心眉便起身离开了,临走的时候紫芬有些不舍又有些担心的叮嘱心眉道:“心眉,你们两个人要万事当心。”
心眉转过头冲紫芬笑了一笑,轻声说道:“安心带好孩子。”
紫芬含着眼泪点了点头,然后目送着心眉走出了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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