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才是值得托付大事的人。
隔着斑驳失修的宫墙,李忠看见了宫墙那头飞起的烟灰,还带着一股烧纸的味道,显然是有人在烧纸钱。
李忠站定了脚步,听见那头有人在低声说话。
“皇长孙殿下原来对我极好,他本身就是一个极有涵养的人,不对人红眼,也绝对不轻易动怒,以至于性格之中都带着一些温吞。”
“但是,他在面对杨元的时候,却是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为太子殿下挡下了剑。至死都没有让杨元碰到太子殿下一下,我以前一直觉得他唯唯诺诺,不喜欢他这个优柔寡断的性格,有时候还会因为他这种性格觉得憋屈,无端端对他生气,但那次宫变之后,我只恨自己从前不能对他好一点。他不是对所有人,所有事都这般唯唯诺诺的,大概他只对我这样罢了。”
侍女初闻燕风华提及太子殿下四字,还以为是杨晟,而后才反应过来,说的是废太子杨儒。
燕风华一身白衣站在树下,树已经掉光了叶子,嶙峋的枝桠向天际伸出去,弯弯曲曲,霎是可怖与凄妄。
燕风华笑,
“他如果没有死,现在我们也该儿女绕膝了,秋山的慈微观朝拜,我想和他一起去,藩王之间的宴会,我也想高髻华衣地站在他身边。”
侍女道,
“娘娘,都过去了。”
燕风华垂眸,没有眼泪,但风吹过来,像是能消噬她的痛楚,像吹干眼泪一般。
“是啊,都过去了,他不会回来了,太子殿下被囚禁,最疼我的太子妃娘娘也死了。现在我孤身一人,待在这冰冷的宫殿里,等着和他们团聚,看上去,这一切多么可笑与荒诞。”
“我现如今的丈夫还没死我就早早穿上了白衣,烧上了纸钱,架起了白帜。”
“此生若不亲手杀了杨元,我都没有脸去见长孙殿下,去见太子妃娘娘。”
燕风华慢慢握紧手,
“我一定要亲手手刃杨元,让他死在我手下,用骨血筋肉来祭拜他们。”
而宫宫墙的另一头站着的李忠缓缓抬起了步子,依旧像从没有听见过一般,离开了那处。
李忠走得远了一些,却是刻意走了卫尉的巡逻路线,果不其然,再度遇见了林业。
林业依着方才得来的教训,下定决心要好好和李忠相处,免得错过了什么讯息。
见到李忠的第一时间就扬起了手,笑道,
“李公公。”
这样亲昵的打招呼,已经是极给奴才面子的了。
李忠也不会下林业的面子,恭敬而亲近地答道,
“真巧,奴又遇见卫尉大人了,看来老奴今日真是吉星高照,能频频遇见启明之星,今也该一路有明,行得顺当了。多谢卫尉大人赐福给奴才,奴才感激不尽。”
林业大喜,应道,
“什么启明不启明,也是折煞了我一个粗武之臣,李公公伺候陛下左右,我也需要多多仰仗才是。”
话中拉拢之意已经不能再明显。
李忠笑道,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李忠忽然像是想说什么似的,却又犹豫一阵,林业见了,唯恐李忠话里有话,或者是有什么话要传达但碍着当众不好说。
林业忙道,
“公公可有什么烦恼?”
李忠忙回过神来,
“这怎么好和卫尉大人说就是”
林业见状,暗道,李忠果然是有事要交代。追问道,
“是什么?”
李忠踟躇道,
“您可知道之前那位郎中令大人之子如今在何处?”
林业有些慌张,还有些心虚,毕竟郎中令与他同僚一场,还相互扶持了许久,现如今听闻过郎中令之子流落街头,他也怕牵扯到自己,所以没有理会,任由那个孩子流离失所,孤苦无依。
如今李忠乍然问起,像是把林业的小心思与伪善都放在了明面上。林业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公公问这个做什么?”
李忠忙道,
“大人别误会,奴才也是觉得那郎中令之子颇有些可怜,年纪轻轻家破人亡,因为父亲是背主,还私通,名声尽毁,听闻最近还流浪街头了,那孩子真是太让人心疼。”
李忠的话像是把林业放在火上烤一般。
李忠道,
“若是奴才有这条件,大抵也想帮帮忙,把那位郎中令的小公子接到安全的住处,让小公子不至于风餐露宿。毕竟前郎中令虽对老奴无恩,却也是日日见面的人。郎中令大人是肱骨之臣,能让陛下开心,老奴也跟着落好,就这么放着小公子不管,老奴这良心也过不去。您说是吧,卫尉大人”
李忠虽然话语柔软,但是那个与前郎中令天天见面,相辅相成,于心不忍的人,却更应该是卫尉林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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