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林如海下朝时,被留了下来。敬德宫的东暖阁里,皇帝接过了一杯**,问跪在地上的林如海,“这些日子,林家的事被传得沸沸扬扬的。朕多少都听说了一点。昨晚上,小八为了瞧热闹,还被北街老太太捎带着辱骂了一番。”
林如海原先额头上的汗都滚下来了,又听到皇上说“北街”,便知,皇上是没有把自家与北街那边混在一块儿,多少松了点气。
“林家祖上也是随太/祖出征,立下过赫赫大功的,只可惜,祖宗家法早已有规定,爵位三代而止,便是额外加恩,也要有个限度。”
林如海的心里已是一阵激荡,于他而言,爵位并非是最重的,若他在意功名利禄,这些年他也不止御史之位了。当下,林如海的头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下,哽咽着道,“臣感念陛下恩德,然男子汉立于天地之间,当上思君恩,下念百姓疾苦,而非自身功名爵位,更不该执着于祖宗荫恩。”
皇帝点头,“你起来说话吧!”
林如海站起身来,皇帝问道,“朕听说,林氏族人欲将北街一脉驱逐出族,是你拦着不许?”
林如海因想到,邱氏令八皇子不快,此时皇帝问询,也不知是何意思,他也秉着本心回道,“臣别无他念,不过是想到臣膝下子嗣单薄,也是做父母之人,不愿牵连无辜稚子,只当为孩子们积福。”
待他正要出去的时候,戴权进来禀道,“陛下,皇子们已从学里下来了,这会子在殿门口等着宣召。”
林如海连忙退出去,却被皇帝拦住了,“你先别走,你是乙亥科的探花,朕还记得你当年的文采风流,又曾在翰林院做过侍讲学士,帮朕看看几个皇儿的书可还读得好?”
“臣惶恐!”
说话间,皇子们已是鱼贯而入。大皇子云甯已近弱冠,与皇太子云宪一道,早已开始听政了。因此,由约十二岁的三皇子领着,四皇子云宥、五皇子云宏和八皇子云臻紧随其后,一字儿排开,在皇帝跟前行礼。林如海也要与皇子们见礼,被皇帝抬手止住了。
“今日就由林大人来考校你们的功课,朕在旁边听着,看看你们的水平,是算个童生,秀才呢?还是勉强能够考个举人!”
林如海到底不是那等会拍马溜须之辈,若是换了那会说话的,此时必定要说,天潢贵胄又何须与寻常士子们较高下。但他,却什么都没有说,而是垂手侍立,待皇帝对儿子们训完了话,才由他询问了皇子们学习的进度,一一考核功课。
待到了八皇子,如今是已经入了学的皇子们中年级最小的,刚刚启蒙,还不满六岁,声音充满了童稚,和前几日在北街林家见面时不同,此时云臻恭恭敬敬地站着,道,“……才学了《诗经﹒关雎》。”
“既是如此,请殿下先背诵一遍吧!”
云臻流利地背了一遍。林如海见毫无错漏,一面心里赞叹一声,原以为除了自家女儿,再难见这般聪慧一蹴而就的孩子,谁曾想,又见了一个,比起前几个皇子,背诵当天所学还磕磕巴巴,八皇子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便又问道,“不知殿下可知其意?”
云臻顿了一下,《诗经﹒关雎》乃是写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的爱慕,思之想之,寤寐求之,辗转念之。如今,林如海当着父皇的面问他,到底是何意思?
不答又不行的,答之,万一父皇又说小小年纪,一腔心思,岂不是得不偿失?
他略思片刻,道,“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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