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船身正看似缓慢实则快速地下沉,倒卷出无数极具吸力的水涡,不慎落水的普通人竭力逃离,可依旧被迅速拖入水中,生死难料。
有身份的人都被自家武者护着,靠浮在水面的楼船残骸保命被推着远离,脸上挂满了劫后余生的后怕。
几乎所有人都在拼命逃离,却有一个高大年轻的身影朝着船沉处下潜,是项问之,他要寻回自己的钢枪,因为上面有家族传承的镔铁枪头。
湖面高处,习善悬浮在半空,借孙冶之力最后的几息时间一把抓起孙县令横渡天际,稳稳降落岸边。
“孙县令,就此别过。”
老人家显得有些怅然若失,转过头遥望湖中心逐渐沉入水面的船舫,好像心脏也随之溺潜。
“县令?我孙定怕是要被罢官免职,晚节不保了。”
他说着疲惫蹲下,枯瘦的背影蜷成一团,语气空洞:
“钰儿也没了,都没了家里的老太婆还等着我和和”
后方的习善却早已走远,怀中鼓囊囊的布包让他杂乱的心神多了一丝慰藉,自己也算是为她寻了处安身的地方吧,哪怕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玲珑客栈。
萧掌柜无所事事地靠在门边,与众多伙计排成一排。
“掌柜的,你说那少侠上舫了吗?这么大动静也不知道出了啥事。”
“问这么多干嘛,再去把桌子抹一遍,闲的。”
“唉唉唉!他回来了!”
习善的身影出现在街头,正一步步走来。
伙计们赶忙一哄而散,在空荡荡的前厅忙里忙外,该干啥干啥。
走到近前,习善将布包放到萧掌柜手上:
“需要的东西都在里面,我给你的黄金当做工钱。对了,让后厨做些吃的送到我之前的房间。”
说完习善径直步入庭院,在枫树前驻足,良久后一言不发地回到自己房间。
先是运功补充在洞庭舫上消耗的内力,饭后,开始趁着孙冶星蓝煞气的热乎劲过去前钻研补全煞行八方。
习善不愧是在战斗中汲取养分的奇才,第二天清晨,他体表蒸腾的煞气几乎遍布全身,仅剩左腹巴掌大的缺口难以功成,需要更多的时间修炼补全。
哪怕如此,煞行八方进展如此之快也是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包括传授此秘术的孙冶。但不循常理的成长必然伴随着代价,一股由萧梦身死为引产生的魔性已在习善心中埋下种子。
吃过朝食,习善在客栈门口对着院内挥了挥手,相伊不舍地驮着大小包裹走了出来,用脑袋蹭了蹭主人手臂,眼睛像是淋了雨水的黑宝石,满是悲伤与留恋。
“帮我看好这家客栈。”收拾好一切的少年对萧掌柜认真叮嘱道。
“不进去再看看?”萧掌柜轻声问询,慎重点头应下,似乎也是个重情的人。
“下次”说罢,习善头也不回地骑兽远去,不敢多留。
…
望着远去的背影,萧掌柜无声叹气。
庭院中高耸的枫树上几根枝丫轻摇,带落几片红叶,似萧梦的魂在与他告别。
出了这条街,继续往东数里,碰到了一家酒楼,习善突然想喝一杯。可看了看相伊后,还是没有停:
“咱们若是能碰到酒肆就喝上一杯,不然这些看似高档的地儿还得把你带去马厩。”
“啾啾”
结果巧了,似乎是老天爷想让他喝上几杯,东城门外三里,一汪水潭边恰好有家酒肆。茅草顶棚加竹竿捆成的支柱显得格外朴素,但摆放整齐、擦得干干净净的桌椅却透出舒适。
“店家上酒,要最好的,再来些下酒菜。”习善说话算话,下鞍后找了张空桌坐下,相伊老老实实立在其身后,探出的大脑袋挨着主人肩膀。
店家是个老实巴交的农家汉子,端盘子出来第一眼便看到了这头雪白异兽,心道来了不差钱的主,给旁桌上完菜,弓着腰小步跑来,丝毫不敢怠慢。
“好嘞!小店今日有现杀的大鹅,还有常备的鱼虾,能清蒸、醋溜、白切、红烧”
“白灼虾来一份,酒两坛。另外新鲜的水果洗干净一缸,给我的坐骑。”
“啾!”相伊不满地叫了声,轻踏前蹄。
“咋了呀,你也想喝酒?”习善哭笑不得,真怕等会路上让它给带沟里去。
相伊打了个响鼻,眼神已经表现得很清楚了。
“那掌柜的,再多拿一坛酒。”
店家笑着答应,小跑着去准备。
酒很快端了上来,用常见的人头大小的酒坛装着,没什么特别。但开封后却飘出纯粹而清冽的香气,想来酿造的很是讲究。
本来赶快出城是为了逃避玲珑客栈下埋着的人儿,但几口酒入喉,心思却再难抑制。习善开了一坛放在边上给相伊,然后默默地从怀里拿出保存着萧梦珍藏花朵的木盒,小心打开,怔怔看着。
他突然想到什么,赶忙又满上一杯,举起后想洒向地面,却又蓦的停住了。
“女孩子还是别喝酒了,不过有我陪着喝两杯也没事。”
酒,洒落成线,先敬隔世人。
“落日解鞍芳草岸,花无人戴,酒无人劝,醉也无人管。
我当是哪家黄花大闺女在这儿睹物思人呢,原来是个臭小子。”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好听的女声,语气带着揶揄,令人不爽。
习善迅速收好木盒放回怀中,难修成怒地侧身狼视。
万中无一的英姿美貌,窈窕玲珑而矫健的身姿,与黛眉轻蹙的高傲神色,虽说换了身墨绿色的女侠装束,但习善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忘了身后这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婆娘。
黑蟾出鞘半寸,但下一秒,一只柔软的小脚已踩上了少年手背,狠狠地用力压住。
对方没有杀意,可习善已不是之前的习善,说话中带着火气:
…
“把脚拿开。”
沉默的同时,蛇下脚又重几分。
“臭女人!”
习善周身猛然爆发出一股气流,内力奔腾,左手抽出一根筷子直捅向对方腿部,罡风凌厉。
蛇嘴角抽了一下,动作快如闪电,一巴掌后发先至。在及其清脆的一声“啪!”后,习善直接从板凳上横飞了出去。
“臭瞎子!”她娇嗔回敬道。
习善正好借力抽出黑蟾,在凌空翻腾后落下,双脚单手稳稳撑地,紧接着如猎豹般冲回,泛着森寒冷光的刀锋直劈向蛇的天灵盖。
也不知这小子多大仇,对如此美人狠下死手。
蛇则不慌不忙,看似随意地挥手,善字刀却瞬间从刀鞘消失,快到双目难寻。
“叮!”
一声响,习善再次横飞出去,黑蟾差点脱手。
“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煞行八方都不用,当自己是贪狼吗?”蛇挽手翻花背刀傲立,似一朵墨莲,口中轻言的鄙视配上微微昂起的好看下巴,好生令人恼火。
这一刻,习善邪门地动了杀意,只心想:这臭婆娘让自己一顿酒都喝不安生,还让这么多人看自己笑话。当即浑身燃起狂躁黑烟,再度杀出。
感受着飞速逼近的毁灭气息,蛇却依旧满脸不屑,闲庭信步地倒行,迅捷如风。
“呼!呼!呼!”闷头冲杀的少年挥出一道道黑色冲击,每道都凶猛至极,却全部落在空处,结果竟连人家的衣角都未蹭到。
“真想不懂宗师孙冶与华莲师父为何会将影刃传与你这废物,我五岁有幸得华莲师父点拨,一半精力用于学剑,年十四入一流境界,大京同境者几无敌手。却没想到出师时师父却只传了幻仞千锋于我,影刃煞行八方连提都没提,你又凭什么?!!”
蛇竟是越说越气,恐怕任谁也想不到她高傲的表面下,还隐藏着这般委屈的倔强。
生气却显得更加可爱的女子银牙紧抿下嘴唇,身影骤停,手中善字刀光芒大盛,一式纵劈刚好破开习善周身浓郁的护体黑煞。
这一刻,习善感觉自己像是被扒了裤子。
这种情形他可从未遇到过,之前的对手哪有这么清淡描写就把煞行八方给劈开了的?郁义奴全力一刀再加以点破面才跟这差不多,更何况那时候他对秘术的修炼比现在差了不少。
眼前这沉鱼落雁的小娘子端的是修为深厚、武艺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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