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万家安眠。
巍巍长安犹如一头沉睡的巨兽,城南永安坊秦宅。
六月仲夏之夜,月黑星稀。
廊庑下摆着竹制坐榻,外面罩着层防蚊轻纱,秦琅与玉箫坐在榻上,享受着夜晚的宁静与凉爽。
“要不,你还是娶了公主吧。”玉箫帮秦琅温柔的按压着肩劲,力度适中,让秦琅十分享受。
“公主不叫娶,叫尚,明白什么叫尚么,就是上门的意思,尚了公主,实际上就等于是做了皇家的上门女婿。你也知道,在民间,百姓不到万不得已是没有人愿意做这上门女婿的,那叫赘婿,过去在秦汉时代,赘婿可是跟商人子一样没地位的。”
秦琅摇头。
还是现在好,穿着冰凉的蚕丝凉衫,坐在这里还有美貌温柔的侍妾按摩,多自在。
“可是殿下一日连降三郎爵位三等,着实是怒了。”玉箫担忧道。
“放心,咱们殿下虽然现在有点耍脾气,但他不是那种鸟尽弓藏杀功臣的君主,气量还是有的。只是一时有点不高兴,想要吓我一吓而已,可我秦三也不是那种吓大的孩子,不要去理他,等他一通乱拳打到空气里,得不到回应,最后也就没兴趣再闹下去了。”秦琅敢任性,其实也正是知道李世民终究是一代明主仁君,不会因这点事情真拿他怎么样。若对方是杨广武则天朱元璋这样的皇帝,他肯定早就乖乖应下了。
玉箫扑哧轻笑,“瞧你说的,倒把咱们那位征战天下威名赫赫的太子殿下说的跟个孩子似的。”
“我倒觉得你更像个孩子,使性子,你就算不肯尚公主,可向太子殿下请个罪认个错不好吗?现在这样僵多不好,尤其是阿郎夹在中间不好。”
秦琅伸手掐了她的脸庞一下,“你倒是挺孝顺的,居然知道孝顺起阿耶来,哪天抽个空,你收拾妆扮一下,我带你回亲仁坊正式拜见下姑舅。”
玉箫听了满脸欣喜,能拜见公婆,那就算是正式进了秦家门了。
“阿郎和崔娘子会不会嫌弃我?”她又患得患失起来。
“嫌弃你什么?你可是名满长安的女校书呢。”
女校书过去是在平康坊里的一种好名头,可现在嫁入秦家,玉箫却讨厌过去的这些。
“玉箫如今只想一心洗尽铅华,素手为三郎做羹汤,过去的事情不想早提。”
“傻瓜,每个人都有过去,不论好坏,那都是人生的一部份,可以说,正是过去的你,造就了现在的你。谁也无法摆脱过去,只要正视就好。再说,我就挺喜欢过去的那个你,你不知道你是多少长安文人士子心中的女神呢。”
“三郎可别再取笑我了,我无法选择我的过去,可我现在只想遗忘埋藏那一段经历,只想珍惜当下,珍惜眼前人。”
对一个大唐女子来说,抛头露面流落乐坊妓家终究是一段可耻的经历,没有谁愿意做那逢场做戏迎来送往卖笑的人。
“对了,那个马周来了没?他是我请的一个宾客,是个有才华的人,你们要好好对他,可莫把他当成是个雇佣的管事账房之类的对待。”
秦琅想起来这事。
“那位马先生早就过来了,随身就带了个酒葫芦来,妾已经让小乙把他安排到前院南房居住,这位马先生什么来头,这么得三郎看重?”玉箫意外。
“一个大才,之前曾做过一州助教,如今游学长安,暂时困顿,我请他来这里暂住落脚。”
“大才不大才妾身一时看不出来,不过马先生好酒是真的,一来安顿下便开始喝起酒来,今天在家喝了一天酒。”
“他确实好酒,你以后给他备些好酒,随他喝。”
第二天一早,太阳都晒到了床上,秦琅才睁开眼睛醒来。
这一觉睡的前所未有的畅快。
刚来那几天,满脑子是三天后的玄武门之变,整天东奔西走哪里睡的着。等宫变成功后这三天,更是身兼数职忙的脚不着地。
来了大唐七天了,终于睡了个安心觉。
不用各种担忧,也不用记着有差事早起,一觉睡到大天亮,真好。
玉箫早已经起来,只留下满床都是她的芳香。
深吸一口气。
“早安,大唐!”
门帘响动,玉箫的贴身丫环绿珠进来。
“三郎你醒了,我去给你端燕窝汤来。”
秦琅靠在床上,打量着这个小丫头,约摸十四五岁,长的很苗条,也是个美人胚子。
“给我来个槐叶冷陶就好了。”
“三郎,这燕窝汤可是我们姑娘一大早就起来为你亲手做的呢,光是挑那毛刺昨天就挑了三个多时辰,今早又炖了两个时辰,全是爱心呢。”
“哈哈哈,那真是有心了,好吧,就喝燕窝汤。”
换上身简单的袍衫,系上腰带,脚上靴子也没穿,蹬上双木屐,头顶上包上头巾,那边绿珠已经替他准备好了洗脸水、牙刷子。
水井新打上来的井水,澄净清凉还带着丝甘甜。相比起长安城的许多普通百姓得到城中的水渠里打水,秦琅家里有自己的水井,明显就用水方便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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