蝗灾终于发生了。
周三郎清早从潘原一路飞驰回州,到治所门口,只看到三五百人一个长队,足足有十多队,正在郭门下等待放赈,有十多人盘踞在城门口一侧,身边各自簇拥三五十个流民,盯着门口的铁锅虎视眈眈。
只是没有人敢轻易乱动。
城头上,戍卒弓上弦刀出鞘,城下上百步人甲杀气腾腾——竟都出动步人甲了?
周三郎心里一沉,他知道这定不是折可适的主意。
不错,童贯等来了天子恩旨,命他以陕西诸路宣慰使的身份坐镇京兆府,一放赈,二弹压,第三遍是抓敢于揭竿而起的人,就地正法不必通过宪司批准了。
童贯哪里会把流民的命当事儿,当即命令禁军出动,封锁通往西边,北边的道路,又命各处严把关卡,尤其不准流民北上,那可是资助西夏的行为。
从这一点来说童贯倒有些能力,只不过治标不治本。
“让一下。”周三郎拨马要打人群里过。
有流民怒道:“你是哪家的官儿?”
周三郎喝道:“本官潘原县主簿,补渭州司户丞,专治蝗灾的,你说哪家的官儿?”
登时十多个流民围上来,竟有敢撕扯周三郎坐骑的。
那十多个豪强也纷纷骂道:“把你些吃皇粮不干事的——你既然专治蝗灾,为何蝗灾又发?”
周三郎怒问:“你等可是渭州之民?去,趁乱作祟的,仔细杀你们的头——这是谁家放赈?”
不是他胆子大,而是有人引一众人马自城中缓缓出来了。
姚平康提着混铁棍,带着手持铁蒺藜的军卒,人披重甲马覆牛皮,沿着道路往人群中逼来。
流民顿作鸟兽散去,那十多个豪强也不敢再往前。
姚平康环顾左右,叫道:“大郎,大家都在东门等你,你在这里作甚么?”
铁锅一边站出李寇,拿着铁勺在锅里舀了一下,道:“他们不会熬糊糊,我教一下——这么说,童帅今日返京兆府?”
姚平康笑道:“也就只有你不知道了,快走,仲古今日也要返回京师,大家都在东门外等着送他们,去迟了定教人家多心。”
李寇擦下手问道:“这么说折夫人也要回老家去了?”
“不的,不的,只有仲古先返回,要带着王小乙回复差事。”姚平康提醒,“那王小乙要见大郎多次,你若不去他怕要心里迟疑。”
李寇笑着道:“那是人家客气。”
他回头叮嘱:“虎大叔,片刻放赈,你看那些不守规矩插队的,有一个,打一个,打杀也无妨。”
虎大郎提着朴刀在背后沉声道:“大郎自管去罢,他们是从京兆府来的,洒家可不会手下留情。”
李寇一愣,摇了摇头跳上自己的乌云踏雪,跟周三郎拱手见礼,跟着姚平康出了城门,绕过城池往东门去了。
流民里有人奇道:“这小儿是谁?不是甚么马娘子放赈吗?”
周三郎喝道:“放肆!那是我们渭州的好儿郎,记住了,他叫李大郎,尔等今日吃的,那是他给的,可莫要记错了人。”
流民们嘻嘻哈哈,心不在焉地互相拱手,都叫:“多谢李大郎,俺们领你的情。”
他们哪里是领情,真领情的都缩在人群中哩。
不片刻,铁锅里的面糊糊好了,闻着有咸香味儿,周三郎凑过去一看,只见锅里焦黄颜色的面糊糊,看着不是很香,登时奇怪道:“大郎又生出甚么法儿了?”
虎大郎笑道:“大郎说不是甚么新鲜法子,只是把面炒熟了,加些许猪油,加些咸盐,又加了甚么苹果干之类的,味道倒是不错,这几日我们也吃过许多了,算是上好的赈灾好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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