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迟疑的时候,咔嚓声随之停下,房间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我来帮您吧。”她说。
我抬头看向她,不自觉的笑了笑。
“您不用担心,虽然我看不见,但是我摸得清,您用不着担心,我是一位侍女,即使是瞎了,我也把这些日常的事给练透了。”
“好吧。”我思考了一会后,说,“如果可以的话,你也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大致给我说一下吧。”
我再次牵起她的手,把剪刀放到她的手里。
她在为我剪头发的时候,并没有滔滔不绝的侃侃而谈,只是很唏嘘平常的说了些日常里发生的小事,甚至还有一些无聊的传闻。
让我疑惑的,是她的态度,她话语间藏着的无法说清的小心翼翼的试探,她究竟想向我表达什么呢?
她的话,她的行为,她的存在,都让我想起了萦绕在周围的冷雾。
这使得我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也是在这个时候,我才明白了那些深层的感觉是什么,是她的抚摸。
她寒冷的手,拨动着冷雾,在我的发丝间穿行,在我的头皮上拂过,缓慢地浸入我的脑袋里,为我带来了一阵又一阵的清凉感。
我思绪开始放散,自我的认知开始消失,我一直紧绷的身体,忽然得到了放松,全然松懈的依靠在了椅子上。
她的手轻轻的,抚着我的头,从我的发丝间穿过,顺着我的后脑勺缓慢的移动向前,在这种移动中,我获得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那种感觉太久远太久远了,以至于我总是无法记起来。
那种感觉,在她修剪完我的胡须的时候,变得更加强烈。
她的手抚摸在了我的脸庞上,拇指轻轻地在我的眉间划过,手背顺着我的脸颊滑下,最后,一个冰冷的吻落在了我的额头上。
一句叮嘱落在了我的耳畔。
“你要照顾好你自己,肖恩。”
一道光,于黑暗中突然照进了我的世界里,照亮了一段我已经遗忘的记忆。
我眯着睡意朦胧的眼睛,通过一种模糊的视线去看向了她,看到了她脸上挂着的笑和悲伤的泪。
“艾尔莎,没时间了!”另一个女人着急的说,“再不走,门德斯先生就要回来了!”
在我被带走的时候,在隐蔽的后门被打开的时候,艾尔莎再次冲了出来,她跌跌撞撞的,冲撞着那些她无法看见的门栏、墙壁,狼狈不堪地再次来到了我的面前。
“劳拉,请你照顾好他,请你当他的母亲。”
艾尔莎最后叮嘱道,并在我的额头上,留下了最后一个包含星光的吻。
黑暗就是在这个时候到来的,在我被那个吻惊醒过来的时候,在我疯狂地哭喊声中,无尽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涌出来,把我包裹住,把我和她割开,把我和她的距离拉大,再拉大,直到我再也无法看见她,直到我只能看到一个遥远的,渺茫的光点。
当我再次睁开泪眼朦胧的眼睛的时候,我的眼前已不再有她,只有一把冰冷的剪刀,安静的躺在我的手心里。
我茫然地,焦急地站起来,在这个偌大的房间里,彷徨四顾着,看着那些薄薄的冷雾。
最后,我的视线落到一个角落里,落到了一幅斑驳的,蒙面修女的肖像画上,
走近后,在那幅画的下面,我看到了一行字。
“看火女,艾尔莎海加斯。”
这位画中人,就是我生母,艾尔莎,这位看火女,就是存在于我的漆黑脑海中,与黑暗修女对立而站的,曾指引过我的那位失明修女。
在这个房间里,我最后所能捕获到的灵魂的尾巴,也都归结并在这幅画中消逝。
我没法去央求她,她灵魂本就是脆弱的苟且,能坚持到现在,能等到我回归,她就已经用尽了力气。
在这一瞬间,我好像重获了新生,拥有全世界,却又与此同时,发现自己失去了所有,迎接了毁灭。
她知道我是谁,从我打开大门走进这里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了。
但是,她没有对我说起过,也没有想要与我长谈,她什么都不再想要了,在我出现之后,她的离去就已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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