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醒,夏日朝阳灼烈的阳光已经照在了他的半张脸上,唐纸睁开朦胧的双眼,左眼当即被直射而来的日光所刺得昏花。
几只鸟儿原本在他身侧不远的地面寻找着早起的虫豸,这位闯入者忽然的动弹,让它们当即本能地振翅而起,飞向了远处的树冠。
唐纸打着哈欠,扶着身侧的树干起身,使劲揉了揉眼睛,和谐的青山绿水才映入眼中。姬大妈曾不知拾谁牙慧地感叹过:“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在混凝土浇灌出来的皇都呆了些日子,重新再看这宁静的自然,其独有的美只教人心旷神怡。
姬大妈隐瞒关键信息,对所谓的危险本来就没有什么概念的唐纸当然就更不知道警惕,丝毫没有一个逃跑者该有的觉悟,甚至这些日子里因为伤痛而忘记了开心这一情绪的他感到了久违的愉悦。
撑了个后背弯成弓的懒腰,跑到水边捧水洗了把脸,肚子咕咕叫起来,少年马不停蹄地就上山开始寻找水果。
如姬大妈所言,山上的确有不少的果树,这个季节正是李树、桃树成熟的时候,只是很不巧的是,其中大部分都被鸟儿啄食过。
夏季的水果里,唐纸更喜欢李子,于是在一片天然李树林里依次尝着李果,终于吃到了一颗香甜的果子后,随即爬上了这一棵李树,从一众被叼吃过的李果中摘了满满一怀的完好李果,来到了山巅,坐在一颗平滑的大石一边啃着水嫩嫩的果子,一边上看着前方这层峦起伏的山线。
在日神赤公驱赶的金乌照耀下,山脉仿佛一条条起伏的巨龙,一群群鸟儿化为黑点,从各个地方振翅而起,再落向另外山的另一面,少年则和当年在乡村生活时一样,用袖口简单地擦拭了果子之后,就塞入嘴里。
少年在风里长养着,触目皆为青山绿水。
风景祥和宁静,果子酸甜可口,心里,也酸酸甜甜。
在岳峰乡的时候,自己经常一个人跑到果园里采摘果子,各家乡亲们也都慷慨地让自己去他们那里采摘这些红绿果实,在岳峰乡,水果大多都不用来贩卖,只是各家栽种来玩乐,所以每一次自己都能背着大半背的水果回家。
后来家里有了唐糖,这个丫头也就屁颠屁颠地跟在自己身后,虽然个子小帮不到忙,也爬不上树,但每次都在下面认真地用她糯声糯气的声音喊着哥哥加油。
几年前的事情似乎还在昨天,而一晃眼,自己已经不在岳峰乡,而是在这座庞大而陌生的皇城,而自己的人生,也因为种种经历,而又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少年心有些喟然,仿佛一颗老树,内里被白蚁咬得一干二净。
被阳光晒得有些热了,唐纸擦擦脸上的汗水,又下山回到了溪流边,溪流边上凉快宜人,用凉水拍了拍晒得发烫的皮肤,把还剩下的几颗果子给丢到了溪流边,用水流来给果子降温。
唐纸挽起脚脖子下水,轻易地徒手抓起了两条小鱼。这小溪里鱼儿众多,对于乡村出身的少年来说,做这样的事情,简直不要太过简单。
用石头在溪流边上围了一圈,隔断出了个简易的养鱼池,把这两位鲤鱼都丢到这里,看着它们在里面呆滞地游动,没有钻出养鱼池的可能,唐纸安心地笑了笑,中午的午饭就是你们俩了。
清澈双眼看着纯如丝绸的潺潺流水,少年盘坐在溪流边上,闭上眼睛,开始修行。
最开始地时候,接触神术是想看看这种方法是不是可以帮助自己战胜病魔,只是现在还没有效果,相反还把自己引入了另外一条岔路,修炼的目的也发生了一些变化,不在像之前那么纯粹,而有那么一部分是,一位修行者,对力量单纯地追求。
哪有少年,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热血?年纪轻轻,谁有甘为犬儒?
水面随风荡漾,在少年功法的牵引下,一个个水泡像是海中的水母一般,朝着天空漂浮而起,悬挂在此间,折射着日光,形成一片片闪亮的薄膜,也形成了一条条的纷呈的彩虹。
把唐糖送去学校,也用和唐纸商量好的那一套所谓的出门修炼作为幌子糊弄了这丫头后,忧心忡忡的姬大妈才远离了学校里的朗朗声,急急忙忙地回到了水井湾。
见到朱老八牛肉铺照常开张,那位庞然如山的屠夫依旧在门口面无表情地劈砍牛肉,姬阿姨的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她最担心的事情暂时不是林剑云死亡一案,镇安司的人马会不会已经查到了自己们头上,而是,朱老八在不在店铺。
庆幸的事情是,两件都没有发生。
昨天吵了一架,人生更是陡然站到了对立面,但今天仍然和往常一样,厚着脸皮煮好了一碗煎蛋面,端向牛肉铺子,在店门口诸位住民打笑的目光中将面搁在了朱老八店铺里的饭桌上。
和往常不同在于,她的动作和语气都有几丝别人难以察觉的尴尬和拘束,乃至于关于某个人生死之争执的紧张。
“记得吃面。”姬大妈声音柔和如昨,渴望自己的温柔如初,能够把生活扳回最初的轨道,而前些日子都是唐纸给他送面,姬大妈也希望这样的行为能够唤起这个屠夫一丝丝的念旧和怜悯。
朱老八和以往一模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案板上的牛肉,挥坎着油腻腻的菜刀,两人之间一切如常,似乎昨天伴晚时分的对话从来没有发生过。
姬大妈站在店铺门口一时之间没有动作,心中则在不断地思索,现在究竟是什么兆头?昨天伴晚的对话起作用了,还是没起作用?他是打消了念头,还是没有打消?
姬珂心中鼓点不断,脸上,也压满愁。
望着这位屠夫雄壮的后背,一滴豆大的汗水,从姬大妈的脸颊滚落,砸在黑色的油腻地板。
踌躇了良久之后,眼见自己面馆门口已经聚集了几位客人,她抿紧嘴唇,犹豫不定地从朱老八身后走过,回到了店铺里,开始忧心忡忡地煮面。
今天的水井湾热闹依旧,摆象棋摊的老大爷依旧如故,在外练声的老艺术家扯着喉咙叫喊着,生机勃勃,趣意盎然,只是在一向乐观开朗的姬大妈眼中,却是格外的昏沉和压抑。
不过换一个角度看,朱老八什么态度都不表,什么事情都没有做,也总归算是好事,毕竟总比直接动手要好,而且他不知道唐纸在哪里,也能极大程度地保证唐纸的安全。
但着对姬大妈来说还远远不够,最好的状况是舒一天你的狗娘养的能不能快点回来?!
恍惚之间,前一秒昏昏沉沉的天色又变得一片昏暗,不是时间未曾流逝,而是已经从黎明变到了黄昏。
今天是这些日子以来姬大妈过得最浑浑噩噩的一天,
“唐纸这小子今天去哪里了?本来说让他来我家吃黄焖排骨的。”下班回来的吴罪叔经过面馆时乐呵呵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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