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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3章 塞纳河的儿子

另一方面,扔过沥青的守军重步兵们,他们带上小巧灵活的鸳盾,手持宽刃剑、手斧,一并嗷嗷叫地冲了上去。

两支重步兵直接扭打在一起,他们又砸又砍完全陷入癫狂缠斗。

普通铁剑只能在罗斯狂战士的整体胸板甲上刮痧,狂战士的鹤嘴锄也必须瞄准角度才能顺利凿穿法兰克战士的双层锁子甲。

处于绝境中的守军重步兵意想不到的抗住了罗斯狂战士们的重拳,两支铁人很快在城市广场内,以一种很不雅观、毫无章法的方式厮杀,下午热烈的阳光之下,好似一大群有生命的铁块在蠕动。

一批躲起来的民兵感觉那些精锐战士的防守反击很奏效,于是从藏匿地钻出来加入混乱厮杀。然而大部分民兵早就被突入城市的那群铁人吓傻,伯爵大人明明下令吹号进攻,大家双腿打颤根本不敢现身。

也不能说民兵们都是可耻懦夫,大家本就是住在巴黎小平原老实本分的农民,他们只乐意打顺风仗,面对危局就是本能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巴黎伯爵从未对民兵报以希望,原本组织的大量战士还待在藏匿之地坐以待毙,他们的愚蠢配得上他们即将遭遇的痛苦。

“你们就可耻等死吧!现在……还不如壮烈赴死,像个英雄去死。”

最后看一眼糜烂的战场,原本带头冲锋的巴黎伯爵又撤了回去。

他并非逃避,因为他确信自己就算占得初战的一丝便宜,己方是没有丝毫取胜可能的,无非是自己像懦夫一样被野蛮人俘虏最后被当做祭品杀死,或是以英雄姿态战死。

拥有部分查理曼血统的杰拉德二世,他自诩没有苟且的资格,不容许自己的家族玷污查理曼的光荣。

他踏着沉重的步伐暂且撤回御所的小堡垒,然后登上二楼的家庭餐厅,要与妻子贝尔塔见最后一面。

一位尊贵穿上了法兰克贵妇的长袍,贝尔塔此生最珍重的珠宝全部挂在身上。

她面目平静,面对死亡没有丝毫的恐惧。

在她的身边躺着两位倒在血泊中的女仆,沾血的凶器匕首就摆在餐桌上,凶手不是他人,正是尊贵的贝尔塔本人。

也许,一位尊贵妇人没必要用这种极端手段脏了自己的灵魂,杀死自己的仆人,总比活着被诺曼人俘虏要好——被杀的仆人也不希望成为野蛮人的奴隶。

贝尔塔已经把事情做绝了,或者说自从小叔子洛特哈德进入法兰西岛后所传递的一些重要情报,就已经彻底击垮了她的心。

娘家的小弟雨果四世已经病故,二姐夫篡夺了图尔爵位,自己的二姐艾德莱德依旧享有崇高地位,而且希望自己与丈夫赶紧去死。洛特哈德并没有说过分的话,聪明的贝尔塔推测出这些结论,再加上上万大军包围法兰西岛,独生女伊娃已经成功送出城……

贝尔塔深陷绝望又没有牵挂,她已经与这末日般的世界和解了。

于是,拎着铁剑上楼的杰拉德二世,他平静地直面自己的妻子,以及直面妻子面前悬下来的绳索。

“外面的战斗……已经全面开始了么?”贝尔塔平静地问道。

杰拉德点点头:“开始了,而且,我看不到赢的希望。我打算最后冲锋,我必将阵亡。你……”

“你不必多说了。”贝尔塔摇摇头,然后慢慢地将绳索套在自己脖子上。她含着泪水挤出一丝笑容:“你是一个英雄,我从未失望嫁给你。我狠这个世界,狠这个查理曼不在是世界。自尽者的灵魂无法升入天堂,杰拉德,我最后一次请求你……”她抿了抿嘴,艰难地嘟囔:“杀了我!”

杰拉德二世没有更多时间浪费,他瞥一眼已经死了的仆人,然后将剑放在木桌。他走近妻子,毅然地亲自拉动那致命的绳索,直至看到抽搐的贝尔塔没了动静才松开手。

接着,他拿回铁剑离开二楼,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楼的陶瓮里仍有一些沥青在冒泡,他抬起腿将整个陶瓮推到,瓮底的柴火瞬间引燃倾倒的沥青液,明火瞬间燃起来。

杰拉德二世亲手焚烧自己的宅邸,以及自己为战争殉难的妻子。火烧死者是极为恶劣的,然而让野蛮人得到自己妻子的尸体,那就是对贝尔塔更大的侮辱。既然无法尘归尘土归土,那就化作一缕青烟吧……

他与一批最忠诚的亲信会和,集体进入藏匿战马的民居里。

此刻,城市广场的混战基本分出胜负了,在绝对重甲面前,守军的剑、斧头几乎不能杀死罗斯狂战士。后者身材高大甲衣坚固厚重,重步兵源源不断涌上来,很快还夹杂着一些普通装扮的罗斯军步兵,人潮汹涌之下守军防线趋于崩溃。

可以说巴黎已经彻底没救,偏偏一支骑兵队决定为巴黎唱一曲最后的挽歌。

杰拉德二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家人,他不再有任何挂念,且自己就算侥幸今日不死,也没有颜面、没有理由继续活下去了。

他组织出五十名重骑兵,大家高举铁剑或手斧团聚在伯爵身边。

杰拉德二世仰天怒吼:“向着死亡冲锋!跟我走吧。”

骑兵们爆发出最后的呐喊,五十骑义无反顾地冲向厮杀中的城市广场。

战马直接跃入乱战的人群里,无分敌我地践踏,骑手们也肆意劈砍。

想不到守军还留有后手,毫无准备的罗斯狂战士突然被撞了个七荤八素,有的人干脆被马蹄踩到面部,那是狂战士的薄弱处,士兵当地阵亡。

老将格伦德反应足够迅速,当一名骑兵冲来,他立刻趴下,侥幸没有被马蹄踩中。

杰拉德二世在城市广场撞出一条血路,他损失了一些兄弟,然后继续指挥骑兵冲上南门的废墟。他们丝毫不愿与罗斯狂战士缠斗,杰拉德二世自己不知自己的最终目的,他在尽力战斗,砍杀一步算一步。

法兰克骑兵再一次冲上南门外的桥梁,那些躲闪不急的罗斯士兵干脆扑向桥梁两侧的长船。

谁能料到守军还会发动自杀式冲锋呢?起初战士们脑子都懵了,当他们陆续反应过来,旋即开始了反击。

与此同时,本以为战斗彻底进入垃圾时间的留里克,他站在岸边注意到法兰西岛生气了烟雾,懊恼地狠狠踩地,唾骂有战士又不听话得恶意纵火。

现在看到一群法兰克骑兵冲出来,震撼之余,嘴角不禁撇出一丝笑意,喃喃道:“巴黎伯爵,你该不会带兵冲锋了吧?你当自己是洛汗国王希优顿?把巴黎当做圣盔谷?我们可不是愚蠢的半兽人呐。”

奔驰在桥梁上的骑兵是活靶子,不劳留里克下令,骑兵就开始遭遇罗斯军密集箭矢的反制。

桥梁两侧都是长船,端着十字弓的战士几乎零距离射击骑兵,或是用短矛、鱼叉直接攻击马腿。

那些待命的扭力弹弓一直装填有铸铁弹丸,它们的存在是为压制城垛上可能的守军弓箭手,现在他们立刻调整射角针对敌军骑兵射击。

无论杰拉德二世过去多么光荣,他现在也如普通骑兵那样,就是罗斯军眼中一个再普通的活靶子。

一发铸铁弹丸击穿他的战马,丧失气力的马儿立刻歪倒一边跌落在桥下的长船中。马儿跌落的角度很不好,船上溅了大量马血,长船剧烈摇晃一番,马匹与它的主人都跌落在了塞纳河中,溅起一团巨大水花后消失无踪。

落水的杰拉德二世因一身甲胄瞬间沉底,他在河底挣扎了一番,反倒在河底淤泥中越陷越深,不一会儿就没了动静。

一代巴黎伯爵英勇地战死在最后的决死冲锋中,他们最终没有被某个低等的敌兵杀死,也没有死在罗斯王本人的手里。

是塞纳河吞没了他,他成了塞纳河的儿子,与自己的封地融为一体。

大量决死冲锋的骑兵都掉进了塞纳河,至此,最后的守军英勇战死,一切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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