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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少年的絮语(2)

而此时俩人口中那位值得尊敬的大主教正跪伏于神像前,神情严肃,双目紧闭,手握着胸前的金质十字架,默默的做着祷告,暗金色的头发随意的垂落在两侧的肩膀上,一尘不染的黑色教袍衬得少年的面容更加冷峻而肃穆,看起来像是个天生就骄傲的家伙。

【“不论身披如何显耀的权势外衣,我们依旧需要躬身侍奉神明。”——一句不知名的谶语。】

少年微微垂首,使得冷峻而肃穆的面容多了些许谦逊。

教堂外是夕阳的余晖,余晖遍及整个小镇,让这座并不大的镇子多了些许祥和。然而教堂的门却是紧闭着,将日与夜皆拒之门外。

微微烛火散发着昏黄的幽光,哒哒哒的脚步声在教堂内响起,脚步声愈来愈近,来人似乎看见了教堂内的景象,将脚步放轻了些许,不过即便如此在这格外寂静的教堂内还是过于突兀了。

塞繆尔走到希利尔斯的身后站定,屏气凝神,尽量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毕竟打断别人的祷告是一种极不礼貌的行为,是一种亵渎。

“你将昨日的事情都告诉他了?”

希利尔斯睁开眼抬起头凝视着神像的脸部头也不回的说道。神像与教堂一起隐没在了昏暗的灯光下,只有熹微的烛光映射在了少年的脸上。

“是的,阁下。这毕竟是我们的职责,还请阁下赎罪。”

塞繆尔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语气恭声回答道。他可不认为自己面前这个虔诚而谦逊的修士,昨日那个抱着可爱玩具的幼稚小孩子会是一个好说话的家伙。

相反,这位最年轻,容貌最受人欢迎,天赋绝伦的大主教恐怕是教廷内手上沾染鲜血最多了的人了吧?

或许不是直接染上的,但那双手上也无法避免的变成了鲜血的颜色,那颗柔软的心也逐渐变的如磐石一般。

希利尔斯轻轻的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无奈,与塞繆尔对他的印象不同的是,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善良而温柔的人,一个静雅而谦和的人,一个光明而热忱的人。

“有什么赎罪不赎罪的呢?我又不能怪罪什么,我总不能去怪罪自己的教父吧?”

塞繆尔嗫嚅了一下实在是不知道这句话该如何接好。因为无论是教宗冕下的行为,还是一位大主教的态度,都是他无法评判的。

对于塞繆尔的沉默,希利尔斯已是习以为常,往日他在宗教裁判所时便总会体悟这样压抑的气氛,对于自说自话的冷场这件事,在他心里已经算不上尴尬了,准确的说是一种可悲的习惯。

希利尔斯的眼睛一直凝视着神像未曾离开,只是将手中的十字架攥的更紧了。

“算了”

希利尔斯轻轻的摇了摇头,手中的力度轻了些许,十字架重新贴上了教袍,希利尔斯细心的将其摆正,烛火下十字架金色的光芒明晃晃的。

塞繆尔识趣的伸手将希利尔斯从地上扶了起来,希利尔斯并没有拒绝塞繆尔的好意,毕竟他的腿也早已有些酸麻了,他只是个魔法师,终究没有骑士们的体力。

作为一位魔法师,希利尔斯也一样不为自己没有强健的身体而感到羞愧,一名羸弱的魔法师可是要比那些耗费大量体力的骑士高贵的多。

这是世人普遍的观点,即便是他也自然不能免俗的为自己的身份、地位和天赋而沾沾自喜,只是他不大爱表现出来罢了。

希利尔斯将目光移到了塞繆尔的脸上,希利尔斯的眼神并不像他的教父那般目光如炬,而是在昏黄的火光下略显涣散和空洞,不过正是这样的恍惚而散漫更让塞繆尔心中忐忑。

“他有指教些什么吗?”

希利尔斯淡淡的问道,目光又移回了自己的教袍上,地面并没有那么的干净,希利尔斯的身上蹭上了些许灰尘。

这让希利尔斯眉头微簇,伸手掸了掸自己身上的尘土,然后习惯性的将双手搭在身前把玩着一枚戒指,静静的等待着塞繆尔的回答。长久的独孤让他磨练出了无与伦比的耐心。

塞缪尔中规中矩的答道:“冕下只是希望阁下能今早回去。如果阁下不反对的话,冕下明早会派人来接阁下。”

“我能有什么反对的呢?”希利尔斯轻声说道,如清风的呢喃。

教堂陈旧的大门被风吹的吱呀呀的响,这只是一个最最普通微不足道的教堂,他当然没有上好的装潢与防御工事了。

一阵微风席过,骤然发现就连清风都能将大门吹开一条缝隙,夕阳的余晖从缝隙中流入,如一条永久的光河在人性中穿梭,风拂过,仅剩下了一抹略显凄楚的微笑。

又是一天清晨,清晨,天色刚明。薄雾朦朦胧胧的,阳光尚未刺破浓云。

“神官哥哥,送你的鲜花。”

正在为一位不小心挥动铁锤砸到手的可怜家伙包扎受伤手指的希利尔斯听见呼声疑惑的转过头去。

他可不记得自己在这座小镇上有什么认识的人,他对真正的走进这个小镇并不感什么兴趣,于他而言,他不过是换了个地方暂且逃离开了教廷内那令他窘迫的气氛,所以他每天也不过是例行公事般的完成每一项作为一个神父应该做的事情罢了。

至于今天……这是他第一次身穿教袍走出教堂为镇上的信徒解疑答难,当然,这估计也是最后一次了,也许是在这个小镇是最后一次,也许是此生的唯一一次。

希利尔斯迷惑的望着向这边跑来的小女孩,手中的动作都迟缓了些许,小女孩跑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但脸上的兴奋劲却还是掩饰不住。

找我?还是……

希利尔斯微微侧身示意了下跟在他身边的塞繆尔,塞繆尔轻轻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并不知情,不过随着小女孩的走进,塞繆尔向前走了两步,将自己与希利尔斯的距离拉近,手下意识的抚上了自己的腰间,戒备的审视着小女孩。

小女孩刚跑到跟前,便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希利尔斯皱了皱眉瞪了一眼塞繆尔,心中责怪塞繆尔的多事,他可不认为一个不会魔法的小女孩会伤害到自己,更何况对方也没有作恶的动机。

塞繆尔似乎也感觉到自己好像吓到了这个小女孩,连忙尴尬的向后退了一步,歉意的望着心生恐惧的小女孩,不过手还是停放在了腰间——那里有三样东西:

一张刻画着防御法阵的魔法卷轴,一张注入了教宗冕下圣力的临时圣痕卷轴,可以将投影上位天使片刻,还有就是一把匕首了。

“小神官,您不记得伊希尔了吗?她是爱塔莉娅的妹妹啊。”

见希利尔斯似乎没有认出小女孩,老铁匠笑着提醒道,将手从希利尔斯的手中拿开,自己将缠手的绷带撕开,随意的系了一个结。

然后用他粗糙的手狠狠的在希利尔斯羸弱的肩膀上拍了两下,没有防备的希利尔斯被拍了踉跄,差点没遮到铁匠炉子上,不过好在老铁匠有准备,扯着希利尔斯的胳膊一把将其拉了回来,不过即便如此希利尔斯的腰还是在炉子边上狠狠的撞了一下。

塞繆尔的脸色瞬间就变的难堪了,不过老铁匠并没有发现,依然豪爽的大笑着拍着希利尔斯的肩膀,不过这回手劲倒是放轻了许多。

“小神官怎么瘦的跟小鸡仔似的,我儿子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是壮壮实实高高大大的,男人还是要壮实点好,弱不禁风,风一吹就跑那跟娘们似的,不中用!”

小鸡仔?跟娘们似的?

此时塞繆尔的脸色已经快黑成锅底了,同时用同情的目光望着老铁匠。用这种用来描述娘娘腔的词来评价一位圣裁官,这怎么想怎么怪异,这在他们看来甚至是一莫大的侮辱。不过……塞繆尔面色古怪的看了一眼尚还处在迷糊中的希利尔斯……

克莱斯特阁下确实过于羸弱了,长得也比女孩子还精致……

塞繆尔如是想到,而此时的希利尔斯处在懵然的状态,更让其多了一种平时没有的可爱之色。

不过……这可不是一个能随便开玩笑的家伙啊……

塞繆尔在心中为老铁匠默哀了一声,这如果要是按照教廷律法上纲上线一点算是亵渎罪了吧?塞繆尔此时甚至已经将老铁匠可能沾染的罪名都想好了,如果希利尔斯要怪罪下来的话他也有的可回答。

老铁匠浑然不知的继续用他那粗糙的手毫不客气的在希利尔斯细腻而精致的脸蛋上捏了一把,也许是打铁的人一般都手劲大吧,即便并非有意的,但那被老铁匠捏过的地方还是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塞繆尔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见回过神来的希利尔斯轻轻的摇了摇头。

“我确实长得很抱歉,可是真的没办法”

希利尔斯满脸无奈的耸了耸肩,双手向前一摊

“毕竟容貌不是我可以选择的,至于健壮一些,我想这个我或许还是可以通过锻炼来改变的,虽然对于我而言也很难吧……毕竟我比较懒。”

塞繆尔惊讶的看着希利尔斯,出乎意料的那个枉顾冕下意愿,一言裁定了一个主教生死的家伙居然没有降罪于这个同样对他出言不逊的家伙。甚至还变了些许,塞繆尔说不出来希利尔斯哪里有变,只是感觉面前的这人多了些许自然与他看不懂的笑容。

本来失仪的尴尬已经被无形的化解掉了,然而小女孩突然的插话却是让他再次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小女孩插嘴道:“神官哥哥当然懒了!神官哥哥都不出教堂的,唯一一次出来还是上街偷偷买玩具,还被我看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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