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着喂着,屋外有人敲门,接着进来一个身穿军装的解放军。
这个解放军岁数挺大,母亲抱着妹妹跟他聊天,智聪听出来他是个什么长,大概就要复员,想先把家里的一些东西托运到转业的地方。
也许是有些东西属于擦边球之类,能否运出去,只要母亲点头即可,他因此上门来求母亲。
解放军干部坐在小板凳上,和母亲说着话。智聪看着他帽子上的红五星和领子上的红领章眼热的不得了。蹭到他身边问:“叔叔,你的五角星真漂亮,能让我摸摸吗?”
叔叔摘下帽子乐呵呵地递给他,他抚摸着红五星,爱不释手。
小孩子们也有穿军装的,不过那都是仿制的,红五星和领章做工非常粗糙,饶是那样,别的孩子也羡慕得不要不要的。
没过几天,这个叔叔又到智聪家里来,给了智聪一套真的红五星和红领章。
智聪乐得直蹦高,把红五星别在帽子上,红领章则用别针固定在领子上,站在镜子前半天舍不得离开,脸上的神情,按智晨的话讲:简直是牛逼闪闪放光彩。
母亲跟解放军叔叔客气了几句。事后自然不遗余力,帮他把东西顺利发走。
智聪的右胳膊整整吊了100天,到了拆绷带那天,父亲特意从工地赶回来,主持了拆除典礼。他用剪子剪断吊布,准备让智聪的胳膊恢复自由。
绷带一层层打开,树皮拿下来,智聪惊得呆了,右胳膊细得不堪入目,好似骨头上包了一层皮儿,皱皱巴巴的,而且关节已经长死了,就保持着弯曲状态,怎么伸也伸不直。
父亲边给他捋胳膊边说:“长期不活动,血脉不通,肌肉都萎缩了,筋也僵硬了,必须天天揉,抓紧活动,慢慢就好了。”
父亲一下一下给智聪捋着胳膊,智聪感觉舒服得浑身汗毛口都要张开,他吸大烟一样闭着眼睛享受,情不自禁嘴里哼哼起来,样子极其浪荡。
父亲捋了老半天,累出了一身臭汗。停下手对智聪说:“照着我这样自己天天捋,捋开了就多活动活动,慢慢就能伸直了。”
父亲又让智聪自己活动活动胳膊,还真能小范围地动起来,比刚打开绷带时强多了。
智聪天天自己活动着胳膊使劲捋,几天后胳膊彻底伸直了,但是跟好胳膊比明显有一道弯,仔细一看就能看出来。
智晨便给哥哥的胳膊起名为“水曲柳”
智聪的胳膊彻底伸直后的那天,父亲从工地回来休假,进屋后满面春风,喜气洋洋。不顾三个孩子在旁边,抱着母亲就要亲嘴,被母亲一个大耳刮子扇到一边儿。
父亲热脸贴上冷屁股,却并不在意,依然嬉皮笑脸,跟在母亲后面献殷勤。
父亲还从挎兜里变戏法一样掏出不少好吃的,贿赂母亲和三个孩子,同时兴奋地对母亲说个不停。
智聪和智晨听明白了,原来父亲的单位在那个城市新盖了一座楼,分给父亲一户房子,父亲打算把家搬到那个城市。
智聪哥俩闻听这天大的喜讯,高兴得欢呼雀跃。
然而母亲反应冷淡,她担心到了大一点的城市,人生地不熟,自己的工作,孩子们上学,都是个问题,因此认为故土难离,还是不挪窝为上上之策。
父亲鼓起三寸不烂之舌,告诉母亲她的工作单位有关领导已帮忙联系妥当,工作跟现在比更清闲自在。新建的楼房离学校不到200米,孩子们上学简直就跟出门上个厕所一样。
描绘完美丽的前景,父亲又吓唬母亲:想住楼房的人如过江之鲫,为了争到资格都红了眼,甚至昔日的好朋友现在也翻脸不认人,互相揭发检举,差点整出三四个特务和七八个坏分子。至于小偷小摸、损公肥私,有流氓倾向的竟揪出多达二十几人,因此该楼被人称为“红眼楼”。
母亲闻听芳心大动,终于一槌定音:搬,坚决搬,一定要搬。
父亲高兴之下,托人买了两张电影票,决定带领两个儿子参加电影《闪闪的红星》在本县的首映式。
该电影当时在全国大火,本县首映式想一饱眼福的人海了去了,端的是一票难求。
父亲领着哥俩来到电影院,嚯,电影院前的大广场上彩旗招展,人山人海。
电影院毕竟只能盛下那么点人,广场上的人都是没有票的,个个眼巴巴地想弄到张票或碰上个熟人带进去,即使进不去,在外面能听听声音也是好的。
检票口两条钢管焊成的通道,被围得水泄不通,两个检票员满头大汗,旁边几名公安维护着秩序,勉强弹压住乱糟糟的局面。
父亲正准备领着俩孩子进去,忽然一个人跑过来喊父亲,耳语了几句后,父亲把票递给智聪:“我要到地区办点事,你领着弟弟找到自己的座位,看完了我在门外接你们。”
智聪忽然感到空虚和无助,但是电影的诱惑是巨大的,点点头答应了父亲。
父亲和喊他的那人在前面开路,连喊带挤杀开一条通道,护着哥俩来到检票口。
却见人群中三个青年耳语一阵儿后,一个青年忽然装成个驼背,低头指着地面如同疯了一般,怪叫着:“虫、虫、虫······”挤开人群进了通道。
第二个青年紧接着装成个瘸子,一脚高一脚低傻傻癫癫,嘴里一连声叫着:“踩死它,踩死它······”也跟着往里闯。
第三个小青年儿装成一个大傻子,如同吃了摇头丸一般,疯狂地甩着脑袋,口水四处飞溅,嘴里还反复念叨着:“不、不、不踩死它······”尾随着往里走。
周围的人和检票员都看傻了,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仨混了进去。
父亲二人也趁机把智聪哥俩送进检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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