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学期的课程松得很,每天只有一上午课。下午连学都不用上,留的作业就是出去积肥,每三天往学校交一筐,支援农业建设。
大街小巷里,到处都是拎着个小筐,拿着个小铁铲拣粪的学生。
智聪差点让这项作业给逼出神经错乱来。
别的孩子家里大多都养点鸡鸭鹅狗什么的,不少人家的院里子还自建有简易厕所,因此这项作业完成得很轻松。
智聪的妈妈爱干净,家里即不养家禽,院里也不建厕所。上厕所都是上房山头的公共厕所。
所以智聪唯有出去捡粪这一条路。
智聪每天下午胳膊肘挎着个破筐,手里拎着把小煤铲,鬼子探雷一般,穿大街走小巷,如饥似渴地寻找粪便。
这段时间,一向臭不可闻的粪便摇身一变成了香饽饽,被一波一波的学生搜地括土,拾拣得干干净净。
别说牛马粪,就连耗子屙出米粒大的小黑屎,都被眼尖的小学生细心地捡走了。
当时汽车少得可怜,运送货物大都是马车牛车毛驴车,就这还都是公家才用得起的。个人家能有个大胶皮轱辘车,一个人驾辕一个人拉帮套或者在后面推那种,基本就能算得上高门大户了。一般人家有个独轮车都挺牛掰的,周围谁家要想用还得笑容满面递好话。
智聪穿大街过小巷,找宝一样到处寻摸。
他瞪大眼睛不放过一丝可疑之处,同时,耳朵还万分警觉地支棱着,听到有吆喝牲口的声音,立马闻声而动,用尽全身力气飞奔过去。
命真好啊!一辆四挂大马车正行走在大道上。
车上的货物堆码得如同小山一般,用一块破布盖着。马儿打着响鼻,头一点一点的用力拉车。碗口大的蹄子,跺得马路咔咔响,煞是威风。
智聪一溜小跑跟在马车后面,眼巴巴地盯着马尾巴,热切盼望那尾巴能突然撅起来,从**里挤出几粒金光闪闪的马粪蛋儿。
右边第二匹马真特么够哥们儿意思,它突然打了一个响鼻,尾巴向后一甩,噗噜噜挤出一溜热气腾腾的粪蛋。智聪高兴得眼泪都快要流将出来,拿着小铲就往筐里戳。刚装进筐里一个,发现后面又飞奔过来两个小学生。
卧槽,要分一杯羹?真是白日做梦,痴心妄想。
他急中生智,将筐放到地下,两手运作如飞,把几粒热气腾腾的马粪抓到筐里。
那俩个小学生很失望,智聪很得意。
天擦黑时,精疲力尽的智聪才脚步蹒跚,疲惫不堪地回到家。算了算今天的战绩,想完成任务除非出现奇迹,他失望到了极点。
母亲早就热好了饭菜,等他等得心急火燎。见他进门刚想训斥几句,还没待发作,满脸沮丧的儿子竟然嘴一咧,满是委屈的眼睛里流下了伤痛欲绝的热泪。
“咋了小智,让老师批评了?”母亲的气愤顷刻化作了关心。
儿子一抽一抽浑身抖,抹着眼泪直摇头。
“是不是让同学给欺负了?”母亲开始着急上火。
儿子还是只管把头摇。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母亲急得嗓子冒烟儿,几步走过来,弯下腰想摸摸儿子是不是哪儿有毛病?
“哎呀,你身上怎么这么臭?掉粪坑里了?”母亲大呼小叫,她一点也见不得埋汰。
“我捡粪没捡够,怕别人跟我抢,用手抓粪了。”智聪抽抽噎噎回答母亲。
“呕一一呕一一”母亲肚内翻江倒海,差点没吐出来。恶心了半天才稍有缓和:“你快去把埋汰爪子给我洗了,洗得干干净净的。”
盯着智聪换了三遍水,稀里哗啦又搓又蹭。估计洗得差不多了,母亲这才又说道:“捡个粪还那么费劲?哭天抹泪儿的,丢不丢人?明天跟我到单位,货场里有的是马粪蛋儿。”
智聪破涕为笑,他知道马车牛车拉着的货物大都是送到火车站货物处,再装火车运走。那儿有门卫看着,一般孩子不让随便进,他要交的“作业”肯定少不了,完成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货物处货场的粪便真不少,智聪美得不得了。
母亲的工作不忙,也出来帮着他捡,娘儿俩一会儿就捡了满满一筐。
智聪见粪眼开,想把粪送到学校,回来再捡,争取超额完成任务,图个立功受表扬。
母亲开导他:“送那么多粪干啥?你把课学好就行了,多认字,多读书。粪我给你找个地方藏起来,你交够就可以了。”边说边帮他拎着筐,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把粪都倒这儿,再去拣,攒着慢慢交。”
智聪拎着小筐又去捡粪。
捡了三筐多,货场角角落落都让他搜刮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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