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照常上课。
虽然天气骤然变冷,但前几天学校就做好了防寒准备。
为了给教室保温,每扇窗户外面都堵上了厚厚的棉被,教室中间则摆上一个铁皮炉子,几截铁皮烟囱从炉子上一直通到接近屋顶,拐了一个90度的直弯后又通到屋外。
教室里每天都点着炉子,值日生定时往里添煤,室内烟雾缭绕,呛得同学们直咳嗽。
棚顶吊着一个几十瓦的电灯泡,上面满是黑灰,虽然整天开着,却只能射出昏黄的光,勉强能看清黑板上的字儿。
智聪惦记着打雪仗,下课铃声刚响,便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头一个冲出教室。
明媚的阳光映照着皑皑白雪,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刚出门的智聪刹那间眼前一片耀眼的白光,眼里一阵刺疼,接着眼前红光一片,眼泪哗哗往下流,看东西也模糊起来。
他赶紧用手挡住眼睛,勉强摸索着返回教室。
从此,智聪的眼睛就害怕阳光照射到白雪上反射出刺眼的光,只要见到这种光他就睁不开眼,不停地淌眼泪,这个毛病一直伴随了他一生。
智聪回到教室,闭着眼睛站了老半天,才慢慢缓过来。他回到座位,刚坐下就发现教室里不太对劲儿。
范老师站在讲台上,直勾勾地看着一个同学,眼神里透出的满是无奈。
那个同学是个男生,他的书包放在课桌上,他则把头埋在书包里,一直低声呜呜地哭。
智聪忽然闻到教室里有一股怪味儿,抽抽鼻子仔细闻了闻,似乎是一股粑粑的味道。
他低声问旁边的同学:“咋的了?XX为什么哭呀?”
“拉裤子里面了。”同学的回答透着幸灾乐祸。
“真的呀,不可能吧!”
“骗你干啥,他真拉到裤子里了,你没闻到臭的哄的吗?”
智聪万分同情地看着那个大小便失禁的同学,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
这个学校的老师都是从各单位抽调的,根本没经过培训,有的甚至小学都没毕业,只要领导认为这人行,她就有当老师的资格。
家有一斗粮,不当孩子王,何况当时的老师都属于不被看好一类,很少有人愿意去当。
愿意干得干,不愿意干也得干,赶鸭子上架,领导的决定必须无条件服从。
强扭的瓜不甜,这样的教师怎么可能用心教学生。在教学方法上,这些老师也是小鸡儿不撒尿,各有各的道,盲人骑瞎马,摸黑往前闯。
就说智聪的老师范教头范大先生吧,她阁下昔日是体育场上的健将,搞运动身手十分了得。因此性情格外暴躁,教育学生那是想出手时就出手,风风火火不是吼来就是揍。
自己刚知道2+2是咋回事儿?就得教别人1+1,其教学效果可想而知。学生有问题解释不明白,反而吹头发瞪眼睛,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群猪,从来没想想自己是不是个猪头?
对待淘气的同学,很少有和风细雨的时候。寻常不给好脸色,心气不顺时还用上点***的残暴手段,学生们见到老师就像犹太人见到了盖世太保,想跑都不敢跑。
老实的孩子也看不上,“几杠子压不出个屁来”是她经典的口头禅。
久而久之,学生们适应了高压手段,上课时个个背着手,端坐在椅子上,至于听没听进去,弄没弄明白,老师自己也搞不明白,反正你只要老老实实听话就行。
那个同学平时就特别胆小,今天天气冷,他不愿意到外面上厕所,一直咬牙憋着。终于憋到忍无可忍,突然间括约肌失去控制,肚内的存货冲开闸门,一泄如注。
范老师呆呆地看了他有半个小时,上课铃声响了也等于白响,同学们背着手全都直勾勾地看着她,教室里鸦雀无声。
终于等到那个同学止住了哭声,只剩肩膀还在一抽一抽地颤动,范老师这才捂着鼻子走过去,轻轻地拍拍他的肩膀:“你回家去吧,没事儿,老师今天给你放假。”
那个同学慢慢站起来,背着双手用书包挡住后屁股,低着头,用力夹着裆,扭扭捏捏,摇摇摆摆走出教室。这优美的姿势40多年后被某个广场舞模仿,火遍了大江南北。
他四周的同学这才出了一口长气。他们忍受了很久厕所里的味道,但在老师复杂的目光下,哪个也不敢捂鼻子。因此个个都练出了忍常人之不能忍的功夫,日后都有了大出息。
日子过得飞快,一学期转眼就混过来了。
期末考试结束后,老师布置了寒假作业,然后宣布放假。
同学们欢呼雀跃,兴奋不已。
范老师也兴奋不已,不过没好意思欢呼雀跃,据说回教研室后一连翻了好几十个筋斗。
智聪更高兴,班级里仅有的几个三好学生,就有他一个。
他心里那个美呀,赛过用饼干蘸蜂蜜水,心想:范老师太够哥们意思了,以后谁再敢叫她饭勺子,谁就是乌龟王八蛋,包括我爹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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