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泽越过走廊的几条边线,木质的包浆地板表面明亮得像是镜子,他有意无意地低下头,看着自己有些阴沉的脸色。
“你对莎尔到底是怎么想的?”
已经不记得灰叶到底问过多少次类似的话,西泽微微倚住墙壁,冰凉的墙面让他更加清醒了几分。
莎尔是文克威尔的女儿,是瑞森家影子里的家主,她早晚会离开,而自己也绝不可能牵扯任何人。
西泽很清楚,自己体内储存着继承自开国皇帝伦瑟的巨量魔力,莎尔的能力是以贤者之石为主导,引发西泽体内的潜力使其能暂时操控体内那股强大的力量。
二者简直是天作之合,是彼此互补的砾石,他们加起来的力量足以在王都掀起轩然大波,只要西泽愿意,哪怕是即刻以这股力量去挑战厄洛丝也无所谓
但这是不可能的,先不说每次使用力量都会对莎尔造成伤害,此刻的西泽即便杀死了厄洛丝也不会获得任何东西,时机尚未成熟,而且……
西泽翻了个身子,用背靠着墙壁,空气里弥散着冬天的气息,楼下的壁炉还没有点燃。
这一切看着未免也太巧合了,但变成如今的状况都是二人选择的,西泽很清楚,如果不是那年莎尔被纳拓家收养,如果不是那晚她刚好被选成夜侍女佣,如果不是韦尔那晚刚好来找自己,如果不是希欧牧德选择了自己,事态复杂,无数由西泽或直接或间接做出的选择汇就了如今的这般状况,其中不可能有任何人作梗。
薇娅的事情算是已经告一段落,至于安蕾那边,西泽对安蕾有的只是来自很久之前的歉意。
他低着头,默默掰算着自己还有多少时间。
炼金术师们的暴动总归是颗不稳定的炸弹,不知何时他们就会癫狂而起,到了那时,自己就算不情愿也得被他们挑在旗杆,西泽很清楚当务之急只有变强,至少要成为大魔法师,魔法师的自己能在万法均衡的加持下他能越出超出等阶一阶乃至二阶的战力,到了能沟通世界之灵借助魔力的大魔法师阶段万法均衡的作用就很小了。
女皇是不得不面对的,也是最强大的敌人。
自己踏的是这么一条不归路,每每想到这个事实西泽就有些悲哀,虽然自己很喜欢这里但是自己迟早会离开这里,离开莎尔,离开灰叶,离开希欧牧德离开历史学院,离开和自己有所牵扯的所有人,到了那时他才是真正的孤身一人,也是真正的一往无前,这条路走不通的话就是真正的灭亡,所以他一定要走通。
“咦?师弟?”灰叶的声音忽然从不知道什么地方传过来,思绪一下子被打得混乱,西泽寻着声音转过头去,看见灰叶正披着浴巾往自己这边走来,棕色的头发湿漉漉的,明显是刚洗了澡。
“早,师兄,”西泽打了个招呼,默默收起了那些想法微笑道,“昨晚真是混乱。”
“诶?哪有啊,”灰叶听了这句话以后哈哈大笑,“只是给你喝了点饮料嘛,之后让莎尔带你回房了,我和老师在下面说了好久的夜谈呢。”
“夜谈?”西泽有些好奇。
“是啊,”灰叶拿起肩的毛巾擦了擦额发,继续说道,“我和老师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还有……”
灰叶笑嘻嘻地说:“惊喜吧,你的师姐要回来了。”
也就是说那个被人提起很多次的师姐终于要回来?入学测试第一,新生测试第一,为了未婚夫任性选择学院,和灰叶一起将整个骑士学院掀翻甚至打出心理阴影的师姐......
想到这里西泽打了个颤,觉得自家师姐的这串头衔是不是有点长了。
“本来说是要在新生测试之前回来的,结果路似乎出了什么事,让时间耽搁了,”灰叶用毛巾擦了擦头发,“等下你们也和我去接她回来吧,我感觉她看见历史学院有了新人也会很高兴,虽然可能脸看不出来。”
还来不及消化最后一句话的意思,西泽就被灰叶捏了捏脸,后者松开手之后露出了尤为开朗的笑容,西泽愣了一下,连痛觉似乎都暂时消失了,因为在此之前从没见过灰叶笑得有这么幸福过。
这就是大家口中的那对灰叶和蒂娜?御堂与贝奥武夫?
二货师兄在这种时候居然完全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西泽看着他一步步走回房间,默默叹了口气最终,他也还是没能问起灰叶为什么要把自己就这么交给莎尔。
丁莱教授觉得自己侄子和以前相比安静了不止一点半点,以前古拉克闲下来的时候要么会去和狐朋狗友们勾肩搭背,要么会去学院找些女孩搭讪调戏,再不济的时候也会找本魔法教材来读,因为古拉克觉得男人一生所有的追求只有实力和女人两样罢了。
但现在这小子似乎变成了个废人。
从圣救济教堂被治疗回来之后古拉克就经常一个人窝在书房里发呆,所有来探望他的无论是男是女都被一并拦在门外。
丁莱教授专程请了假来陪自己的侄子,毕竟从小和古拉克最亲的就是丁莱教授自己,大概也恰是因为这个原因,丁莱教授得以被古拉克授予了旁观自己的资格,就连古拉克的父母,那个溺爱儿子的母亲和严厉的父亲都只能被关在门外。
最初丁莱教授以为既然是在书房里,那至少也得看半天书吧,结果他发现大部分时候古拉克只是手里掂着一本书然后就倚在窗户旁边的长椅发呆,书页在冬日透着凉意的微风里翻飞,他呆呆地望着窗外,像是在观察时不时掠过视野方的飞鸟。
“累吗?”丁莱教授将一杯咖啡放在窗台,说,“我加了糖。”
古拉克缓缓转过脑袋,那迟缓的动作让丁莱教授差点以为自己面前的是一个齿间生了锈的机械铜人,他抬起头和丁莱教授对视了一眼,然后张了张一整天都没开过的口发出细微的声音:“谢谢。”
就在他端过冒着热气的瓷杯时丁莱教授终于无奈地发声道:“你到底怎么了?”
古拉克的动作迟缓了一下,手掌微微弯折,将瓷杯牢牢地握住:“我只是在想一些事。”
“一些事?什么事能让你变成这样?”丁莱教授问道,“新生测试里输给西泽?第一个被淘汰?被安蕾退婚?还是不仅丢脸地大败一场还可能被对方拿走了传承戒指?”
“求求你别说了......”古拉克差点被这一连串的打击说到吐血,“叔叔你别一直戳人刀子了我都已经这样了能不能别一直提这些事”
“我说错了?”丁莱冷漠地说,“古拉克,你莫非是自以为受害者所以才摆出了这么一副姿态?觉得沉沦在这样浑浑噩噩的日子里麻醉自己事实就会改变?”
被至亲的叔叔点出名字的古拉克沉默了半天,最终他的嘴角歪了歪,露出了一张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的脸:“叔叔不愧是圣学院的教授,一下子就看懂了,母亲和父亲是无论如何都不明白我现在这种心情的。”
古拉克抬起眼,丁莱教授心悸了一瞬,因为他居然从那双眼里看见了堪称骇人的混乱和悲哀:“我想杀了西泽,我也想杀了莎尔,我想杀了安蕾,我想杀了卫斯理小姐,但我也更想杀了自己。”
丁莱教授顿时觉得面前这个孩子陌生了许多,在此之前他从未见过自己侄子的这番丑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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