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尔从昏沉的梦里悠悠醒来,当视野渐渐清晰,她第一眼所看到的便是满地腥红的血,少女怀抱着残缺的躯体,泪已经流干了,她颓然无力地低着头,双目无神,似乎灵魂已经死在了夕阳下的风里。
西泽缓缓地从地面爬起,满身伤痕,衣服已经破开大半,巨大的伤疤从右肩一直划到胸前,血肉被剥离,炽热的血滴在地板,甚至冒出了丝丝白烟,那是最为精纯的余烬之血,只是唯一能认出这样血脉的人已经长眠在了远处。
幽蓝色的火花在眸子深处绽放,黯淡得像是风中残烛。
剩余的贤者之力已经融进了血脉,所以血液里几乎能看见丝丝的金。
“区区低阶魔法师而已,这下你应该再也爬不起来了,”海森不耐烦地挥手,几道黑色的光刃自世界之灵中浮现,魔力受到恶灵的召唤,迅速地加固在刃尖,直至组成獠牙状的锋沿,一时间光芒宛如金铁般实质,凝合而锋锐,表面泛着黑气,他指着西泽,不屑地摆了摆手说,“死吧,小子。”
第一道黑刃落在了手骨,第二道黑刃刺入了膝盖内,第三道黑刃割开了他的脊骨,第四道黑刃径直捅进了心脏,修长的刃锋将他彻底贯穿,一端垂在地,勉强支撑起了这具脆弱的躯体,西泽吐出一口鲜血,身形一个踉跄,他感受着穿透了胸膛的冰冷,无力地抬起头,艰难地打量了四周。
先是不远处的凡尔纳,她呆呆地抱着卫斯理,之后便是在她怀中微笑着永眠的卫斯理。
西泽始终没有忘记,在那个风龙狂涌的雨夜,就是这位老人给了自己希望,让他得以在无数的追杀下活着离开王都,可今天自己却只能看着他渐渐死去。
卫斯理也许没有想到,十一年后那个曾经只能卑怯逃走的男孩也会回到王都,那个男孩以为如今的自己已经能独当一面,那个男孩以为如今的自己已经能做到很多事情,那个男孩以为如今的自己已经能保护好自己所珍重的一切,那个男孩以为……自己已经不再是个只能哭闹的孩子。
他曾经以为自己所经历的是王者归来的剧情,因为一切都在顺着最好的方向发展,他不断地得到力量,找回效忠于自己的人脉,得到他们反叛的承诺,将其视为珍重的信物,让他觉得轻飘飘的,就像自己已经能将厄洛丝从皇位拉下来……不真实感就这么油然而生。
美梦将醒。
报应已至。
击败了古拉克为什么你要暗自窃喜?
那只是一个魔法师而已,你的敌人难道是古拉克吗?不,你的敌人是高高在,住在城堡里,被无数军队所守卫着的女皇!
面对真正的强敌你连一丁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如恶婆,如养鸽人,如海森。
西泽的神志渐渐不清,视野也越来越模糊,灰白的画面在眼前闪烁起来,那其中有伦瑟,有文科威尔,有母亲,有瑞森家,有安蕾,有神父,有瑞森家,有皇室城堡,有北海,甚至还有满脸倔强的厄洛丝,最终画面停在一面镜子,镜子的自己还很年幼,那是曾经的西泽,这个孩子呆呆地看着西泽自己,像是在疑惑西泽为什么会是这幅衰样,可其实他只是在想为什么镜子会有一道裂痕。
西泽感受着来自浑身的剧痛,被黑刃刺透的身躯泛出冷意,他终于流下无能的泪水。
原来过了那么久,自己还是那个无能的孩子。
海森看着他,笑嘻嘻地缓步走到西泽身前,像孩子一样调皮捣蛋地轻轻一推,在这一瞬间,西泽浑身下的伤口里猛地一齐涌出炽热的血液,他无力反抗地向后倒去,在倒向地面的恍惚间,他仿佛是看见伦瑟正站在不远处黑暗里对他伸出手来,并平淡地笑了起来
【看吧,没有我,你一无是处】
海森看着逐渐倒下的西泽,略微兴奋地说:“快死吧。”
【如果老老实实按着我留给你的路去走,你又怎么会遭受这般痛苦,如果选择炼金术师的话,他于你而言只是一介蝼蚁】
“能死在神仆的手里,你们和楼下的那两个蠢蛋,都应该为之感到荣幸。”
【看吧,看看你周围的一切,现在所有人都要死啦,你马就不止是孤家寡人了】
那幻影阴沉地说。
【而是死人】
西泽的身子停在了半空。
海森的神色变得难看起来。
“还没有结束,”莎尔扶住西泽,吃力地将他向后拖了不远,那张漂亮的脸全是肮脏的尘灰,地面金色的血浆漫她的脚踝,矿脉的髓体喷涌着,直至整双漂亮的小腿都满是金色,插在西泽身的黑刃也切开了她的皮肤,于是二人的血液混在一起,相互吸收,不分彼此,她搀扶起西泽的肩膀让他没有倒下,男孩吃力地转过头,只能看见满心的怒意。
“还没有结束,”莎尔压抑了这股怒意,她轻声地重复着,而后深深地呼出一口热气,西泽甚至能看到一阵白气从她的身边焕发出来,就像黄昏时分天际燃烧的云海,毫无预兆地,女孩狠狠握住西泽的双手,不顾那能将自己全然切开的黑刃,猛地钻入他的怀中
【我,绝不会让他死的】
血脉深处的诸神歌咏骤然响起!!!
哀怨婉转的女声彻底消失,三楼的乐房里,偌大而精致的钢琴轰然发出一声振鸣,古旧的琴键疯狂地颤动,在无形力量的催动下开始了此世唯一的乐会,弹奏紧促迅速而暴力,几乎是数不清的手指一齐飞舞在钢琴将每个琴键都按至最深,而钢琴面前却空无一人!
隐约有竖琴的琴弦被拨动,从轻柔到猛烈,从凛冽到滚烫,直至刺耳的乐响如炸开的流星般扩散,吞噬了整个空荡的房间。
海森诧异地看着少女,后者的身正散发出无尽的魔力,可那魔力又不同于普通的元素,如果说她之前身后的魔影是透着凶戾与邪恶,那么现在她身所透出的这道光华就是极致的神圣,被这道光所遍及到的地方都应得到净化。
以天火,以神谕,以硫磺,以陨星,以足以毁灭一切的炽热。
血浆炽热如岩浆的沸水。
黑色的魔法光刃在一瞬间全部化为飞灰,那是魔力被烧干之后所遗留在尘世间的废料。
灰白色的赤焰之潮自少女的肩流溢,远远看去就像是无边缥缈的氤氲。
那是已然实质化的魔力,那是圣歌的伊始,那是一副油画,画里描述着山巅被锁住的古神,一次又一次地咆哮,让世界都为之颤动。
“你是……什么东西?”海森呆愣了一下,一股来自脑海最底处所掩埋的恐惧凭空生了出来,他原本有些贪婪,想试着将莎尔据为己有,但这股恐惧彻底压抑了玉望,这种足以压倒一切心绪的恐惧感海森只有从的身才感受过。
眼神涣散的凡尔纳小姐默默地抬起头,她看着西泽身渐渐燃起不灭的惶火,天外夕阳在黯淡里沉沦,云雾缭绕,氤氲丛生,灰白的赤焰如涨落的潮海,那是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就算是传说中的贤者也大抵不过如此。
凡尔纳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了从小时候起就一直背下的一段轮亥教义
“当时,轮亥将硫磺与火从天轮亥那里降以所多玛和蛾摩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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