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尔打了个喷嚏,然后连忙理了理领口,心想自己刚刚有没有失态。
她坐在学院给进修者随从提供等待的房间里,不知是不是主仆之间的默契,她和西泽一样,也选择坐在窗台边上。窗户大开着,凉风习习,书架上的教材斜躺在百科全书上像是慵懒的年轻人倚在墙上。房间里的人并不多,但不论是男人女人,他们身上都穿着仆装,莎尔环顾了一圈,发现这些人里只有自己穿了一身便服。
这种特殊也使得其他人对她几分侧目。
她注意到那些视线之后有些紧张,之前在纳拓家留下的本能和阴影从心底的黑暗里探出了一点点爪牙,她忍着这种感觉,伸手从自己面前的碟子上拿来了一块巧克力,掰开一小块之后放到嘴里,苦味慢慢延伸开来,就像午夜时绽放的花。
莎尔长出了一口气,甜品带来的安宁使她暂时平复了心情。
坐在她身边的女人见了这一幕,轻咳一声,将碟子推给了她。
这是学院提供的,房间里除了这些仆人以外没有其他人,方便他们在长达三个小时的等待时间里放松,每个人还都提供了一碟甜食,玻璃水壶放在桌面正中央。
莎尔小声地道谢,女人轻轻颔首表示不要在意。
就在她再次朝着小碟伸出手时,某个声音忽然从远处传到了脑海里,就像是思维之间的交流一般,她猛地仰起头,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喘着气,感觉有冷汗从额尖滑落到鼻梁上。
女人有些担忧地伸出手拉住她的肩膀:“你没事吧?”
“不,不……”莎尔稳了稳身子,用手帕擦了擦汗,勉强地说,“没事,只是有点紧张……”
刚刚她听到了那个声音,那个中性到分不清男女的人用沙哑的嗓子发出了撕开枯叶般的声音,告诉她:“你回来了……”
那就像是某个人轻轻附在她的耳边呢喃一般。
你回来了……
你回来了。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由内而外地发出一阵恶寒,她好像知道那是谁,却又无论如何都记不清楚,那阵恶寒太过渗人,以至于她根本没听清后半句话——
“东西也回来了吗……”
浓厚的云海罩在学院正上方,像是戏台上即将拉开的幕布。
一只灰色的麻雀从莎尔身旁的窗台上跳着走开,在半空中即将落地时张开翅膀,飞到了远处的树林里。
有一只灰色的手接住了它,轻轻揉了揉它的脑袋,像是在夸赞。
这个人有着一双冰川般苍白的手,那双雪色的眼睛在阴影里隐隐发出怪异的光,他远远地望着窗边的少女,轻声呢喃:“你是那个参加的人吗?还是说另外那个?不重要,不重要……”
他像是在和谁说话一样。
“反正,那个人还有另外那个,都会死……”他轻轻咬了一口手里的什么东西,汁液迸溅,染湿了他的额发。
他随手丢下那样东西,转身踏入了院林的深处,直到再也看不到分毫。
就像是个隐居在林中的炼金术士一般。
“在担心你家的少爷吗?还是小姐?”莎尔尚在发愣时,女人安慰她说,“放心吧,一场考试而已。”
莎尔觉得对方可能是把自己当成了那种和主人感情很深的仆从,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承认说:“我很担心少爷……”
女人微笑,露出了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房间里的其他人也都善意地笑了笑,看得出来他们也很在意自家未来的家主。
“担心也没用的,在这种时候我们只需要等着就好了,”女人感慨说,“如果少爷能通过考试的话,那今天大概就是我最后一次近身服侍他了。”
莎尔疑惑地问:“为什么?”
“你不知道吗?”女人眨眨眼睛,紧接着便说出了让莎尔思维彻底停止运转的一句话——
“学院是不允许仆人入住的,再亲密都不行。”
她耸了耸肩,说:“毕竟万一被亲属混进来就不好了,圣学院哪里会有招生买一送一的这种优惠。”
那就像是一道斧子砍倒了参天之树,莎尔呆坐在沙发上,沙漏中尘沙遗落的声音仿佛都在那一刻变得清晰可闻。
仆人不能跟着进入学院。
她不能跟着西泽入学。
他们就要分开了。
她在脑海里试着解释其实是可以带仆人入学的,因为,因为……
因为那位黑袍的教团使者大人说过的吧?
神父也……
她咬着嘴唇,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向着他们证明这件事本就是个有些滑稽的玩笑。
况且他们说得对——这里可是塞万,可是漆泽的王都,一个充斥了危险丑恶和自私的地方,这样的地方又怎么会有这种优惠?
她感觉自己有些想哭,但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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