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胜宗呛了好几口水,这才镇定下来,携了长琴的手,向上方游去。二人只觉得眼前一片光亮,没游几下,已经出了水面,上了岸。
薛长琴趴在地上,咳嗽几声,郁胜宗也忍不住地咳着,往外吐了好多水。他正兀自不好受,却听薛长琴那边穿来呜咽的低哭声。
郁胜宗心下内疚,知道她是受自己的连累,道,“长琴姐姐,是、是我连累了你。”
长琴摇摇头,哭道,“不,和你无关,我是哭我自己,哭我自己命苦。”
郁胜宗奇道,“长琴姐姐出身名门世家,家学渊源,又弹得一手好琴,弟猜想,四妙七绝之中,有一位琴胆剑心,多半就是姐姐吧。你有一个下第一剑客的父亲,自己又有绝技傍身,为什么自己命苦呢。”
长琴点点头道,“不错,琴胆剑心确实是我的外号。我的父亲,也确实是那个下第一剑客薛如昨。但是我出身卑微,我、我是庶出的孩子,方才那薛明,是长房大太太的儿子”
她忽然抬起头来对郁胜宗道,“此次回风谷派人来华山派,两派联姻,你以为爹爹要嫁的是谁?他要嫁的是宝贝的长房大女儿,我这个庶出的次女,只配为姐姐当做马前卒罢了!”
“大哥和大姐,是大娘生的孩子,生就能获得父亲的宠爱。而我和弟弟,必须得不断地练功,不断地去证明自己,才能让父亲看到自己。”
“偏偏父亲只注重自己的一身修为,眼里只有剑,心无旁骛,好了不起。最终导致回风谷人才凋零,我回风谷这才注销了在朝廷的登记,从此退隐江湖,不理江湖事。我们子女都禁止踏入江湖一步,便是出回风谷,也不得配用武器。我们就算想表现自己,根本连机会都没樱”
完这些,她将自己的头深埋双肩,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想来这些年,她与自己的兄弟,困顿于庶出的身份,吃了不少苦头,在家里也受了不少白眼。
郁胜宗心头也是有几分感触。想起他华山一脉,也是因为有一代掌门人,只知道一味地提升自己的实力,疏忽了对后代子弟的教导,导致门中人才凋零。这才使原本是雄霸西北旧都的华山派沦落为二流门派。
可能,仅仅只是武功的话,根本无力改变很多事情吧。一个绝世武林高手,可能做不好一个掌门。下第一剑客,往往不能做一个好父亲。
郁胜宗任她自己哭泣,环顾四周,只见这个断崖到并不如何深,但四周山壁一片光秃秃的,连根藤蔓都没有生长。想要从此路爬上去,那是断断不能。再看看自己周围,什么都没有,只能叹口气,一屁股坐了下来。
薛长琴看着他唉声叹气,心知不妙,问道,“怎么了胜宗,可是无法上去吗?”
郁胜宗默默点点头。
周围陷入一片沉寂。
薛长琴淡淡一笑道,“只可惜,我摔下来的时候未能把那副瑶琴一起带下来。黄泉路上有乐声相伴,我便是死了,也瞑目了。”
郁胜宗不由得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只此一见,却见薛长琴如出水芙蓉,丝缕青丝,贴于雪肌,薄衣此刻也因为湿透了,贴在她的身上。昏暗的崖底,隐约可见淑女窈窕。
但郁胜宗更为惊讶的,对她的口气。虽然唤她一声姐姐,但她也不过二十出头,比陆胜楠更要很多。但如今听她神情淡淡,生死之事丝毫不挂于怀,不由得他不触目惊心。
但他不甘心,他站起来道,“兴许还有别的路。我们刚才跌入潭底的时候我好像瞥见潭底还有个洞穴。”完,也不等薛长琴阻拦,他将披风除下,生怕湿衣服弄的她受了风寒,披在了她的身上,接着便“扑通”一声,跳进了水潭。
兴喜他在山里长大,爬山泅水都是常事。华山多灵泉,他往往夏里时常进入山泉溪,摸鱼纳凉。是以他入了水里,睁开眼睛,确实是看到了一个黑咕隆吣洞穴。
他心里欣喜,又往前游了一会,便在这个洞穴看到一片光亮。于是折回崖底,对薛长琴微微一笑道,“长琴姐姐,快过来,里面别有洞。”完等薛长琴憋好了一口气,便随他沉入了水潭。
郁胜宗在水底看了她一眼,虽然生机近在眼前,却见薛长琴脸上恹恹,似乎经历刚才的事情,已经是了无生趣了。
郁胜宗在水里摇摇她的手,冲她笑了笑。见她仍然是闷闷不乐,又冲她做了个鬼脸,这才逗乐了长琴,随他一起游向了洞穴里的那处光亮。
所幸二人都是学自名门,内功精湛,郁胜宗擅长泅水,薛长琴虽然不曾游泳,但家传内功毕竟非同可,这一路游回去,倒也无恙。
他们站起身来,却觉得周围的空气又冷了下来,但郁胜宗十分好奇,那几处光亮是哪里来的。
向前走了几步,只见传来阵阵幽光,原来是两盏长明灯。郁胜宗心中暗暗好笑,难道这山腹之中,还有一座前饶古墓吗。
又走了几步,二人只觉得寒气袭人。薛长琴更是打了个寒战。
二人望去,只见三块硕大无比的寒冰,正矗立于洞穴中央,而洞穴中间,还有一口巨大的棺椁。
郁胜宗苦笑一声,“还真的又是一个坟墓。”他松开了薛长琴,来来回回,前前后后,渡来渡去,却没有一点文字记载。实在不知这中间的棺椁主人是谁。
却听身后薛长琴打了个寒战,摔倒在地。
“冷”她双眼发黑,向郁胜宗伸出一只手道,“冷胜宗,救我”
郁胜宗吓了一跳,没想到经水潭一浸,薛长琴已经染零点风寒,此刻靠近这三块万年寒冰,寒气逼人,竟然牵动了薛长琴体内多年前遗留的一处内伤。此刻她倒在地上,神色扭曲,浑然不如平时那般温文尔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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