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郑州出差回来守喜一刻没有停,这么大的事,他实在放心不下,先是跑到老家找五弟询问了情况,紧接着拉着他到镇上买了些结婚必备的物品——红被子,床单、脸盆、毛巾等。忙活了大半天,等回到黄止村的时候天已经有点黑了,他又摸黑把院子打扫打扫,忙完后站在院子里想了想,登时也想不到啥,才告别五弟开车回家了。
第二天早上,守喜老早就下了床,锦程笑话他说“比自己结婚都上心呢”,守喜笑着掂着毛巾洗脸盆出了门。他要把昨天晚上借过来的上海牌小汽车好好擦一擦,这可是队里的宝贝嘞,平时除了队长坐坐,其他人还真没有机会去享受一下小汽车的感觉呢。他在队长家门口晃荡了好几圈后才咬着牙开口借的,真是难以开口呀。
小汽车开到老家门口时,大门紧闭,没有一点喜庆的气氛,他心里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守全,火烧眉毛了还不抓点紧,半晌了喜字还没有贴上去呢。他带着气去拍门,半天功夫,守全才从里边晃晃悠悠地开了门。
“咋,今个结婚了也不慌?”守喜没给他好气地说。
“慌个球毛呀,是我的跑不了,不是我的留不住”守全抚摸着自己的光头说。
守喜强忍着怒火,哎,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呀,算了一场大喜呢,少生点气吧。
老甲的也睡不着,守喜刚进门不久,老甲的也背着手进了门。
老伴去世的这几年,虽然孩子们都长大了,但是东家长西家短的,一点没有省心。他整日愁眉苦脸的,至于内心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况,旁人无从探寻。他很少开口说话,什么事情都埋在心里。对于五儿的婚事,他是愁断了肠,只要是能说得着的人,他都拉下脸去求人家给五儿子说亲,几年下去,身边的人都求了好几遍,婚也没有结成。这胡乱的一撞,倒是成了。老甲的欣喜的表面下隐藏着无法描述的担忧。至于担忧什么呢,他自己也不清楚,更说不出来。反正这一夜他是没有合眼。
在守喜和老甲的催促下,守全才从床上爬起来,端着脸盆洗漱。
到了九点,守喜点着烟放了一把火鞭,三个人看着那火花四溅的鞭炮,开心的合不拢嘴。
炮声点燃了村里邻居们的热情,本家,邻居没多久潮水般涌了过来。四五米宽的胡同被围的水泄不通。邻居们喊着“撒糖——撒糖——”好不热闹呢。小娃娃们更是兴奋,用那稚嫩的小手抚摸着这个“老上海”,村子里小汽车可不常见呢。守喜使劲喊着:“咱先让一让呀,俺车开出去,”在守全和本家的劝说下,才勉强腾出来一条路。守全跳上车,守喜潇洒地开着车子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身后的人们摆弄着手里的糖纸,抢到糖的小孩子迫不及待地把糖塞进嘴巴,甜得手舞足蹈。没有抢到糖的孩子耷拉着脸,央求着大人们四下寻找着,看谁手里的糖多,准备去要一块儿。他们都不准备离去,一堆人围在贴着喜字的院墙周围等待着。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猜测着守全的媳妇到底什么样。这个场景可是刺激到了守全的忘年交——老秦。老秦一脸怨气地看着这鲜红的喜字,似乎跟他结下了不可调和的仇恨。
“俺约莫着,这妮儿的脉脉**跟大嘴一样大呢”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这句话惹得人群哄堂大笑。大嘴也双手架在胸前挡着人们的目光。
“大嘴,可别档了,你地位不保呀”
“哈哈哈——”
乡亲们对这种玩笑见怪不怪,大多时间都把他当做消磨时间的办法而已。没人去在意这个。
车子开得四平稳,这比蹦蹦跳跳的拖拉机可真是天壤之别。守全兴奋地躺在后边的靠背上“舒服,真舒服呀”。没有几分钟的功夫,车子就开到了旅馆门口。
“稍微等会,等等恁二嫂”守喜停下车说。
“等她干啥,俺结婚呢……”守全不耐烦地说。
“那你下去吧,不等恁二嫂你有钱你去吧!”守喜瞪了他一眼说。
估计感受到了二哥的生气,守全靠在后背上不再说话。他的心早已经飞到旅馆,一会他就要牵着媳妇儿的手,亲亲抱抱……想想都美滋滋的呀。一想到这事儿,他忍不住笑出了声。守喜作为过来人,能猜到兄弟乐啥,眼睛瞪着窗外没有回头。
刚把孩子送到校门口,锦程就一路小跑着奔向车站附近的旅馆。她也不敢跑的太快,兜里装着三千块钱呢,害怕再丢了,她一只手插进兜里,一只手摆动着,显得极不协调。
等汇合了守喜,三个人一起上了楼。
房间的门敞开着,地面洒上水,地面也被拖得发亮,这哪里像是旅店呀,跟自己家里一样呢。
妹妹已经换上了红色的上衣,在红色上衣的映衬下,女孩更显得娇柔。要不是守喜扶着自己,他感觉自己要瘫掉了。
至于自己怎么上的车子,他都不记得了,在触摸到女孩手的一瞬间他似乎失去了意识,像个木偶一样一切都靠着别人指使。
车子很快到了村口。一些小孩子们早已按耐不住焦急的心情迎接到了村口。守喜抓了两把糖果扔到地上,几个娃娃争先恐后地蹲在地上拾起来。
从村口到家约莫着又二里地,这路边几乎没有断人呢,不知道从哪里换来的激情,妇女,儿童甚至老人们都从家门里走出来凑热闹呢。
守喜也相当兴奋,这跟首长阅兵一样的待遇嘛!
小娃子们在车前边喊着:“新媳妇儿来哦——,新媳妇儿来哦——”
听到小孩的情报,女人们还是往前挤,她们要一睹那个**比大嘴大的新媳妇呢。
车子前后都站满了人,车门打不开,守喜摇下车窗,撒了几把糖果才勉强挤出来一条缝。他用后背靠着才算挤出来一个空隙,后门打开了,红衣新娘低着头从车里走了出来。
“哦——哦——新媳妇来喽!
“真白呀,瞧瞧人家守全这——”
“不赖不赖——”
挤不过来的青年毫不示弱,这么好的事情怎么能少了自己呢,边往前挤着边喊:“我说守全呀,要是用帮忙说一声呀”。青年的话,惹得人们哈哈大笑。
在人们的簇拥中,新媳妇进了家门。女孩低着头对守全说,俺有点怕,你把门关住吧。守全哪里肯怠慢,一个健步过去,门就从屋里边插上了。
“守全,天不黑呢就插门呢”
“太性急啦呀”
门外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俏皮话。
“哟,兰香,你咋不上前去呢”人群中发现了兰香的身影。
“哼,这好事儿哪里能轮的上我呢,瞧把那两口子能的——”兰香找个缝隙吐了一口痰说。
见兰香不高兴,众人也不再跟她说话。
守喜夫妇三下五除二将红布系在窗户上算是天地。又搬了一把椅子让爹坐在上面。
仪式开始了,守喜找了村里喊的最好的司仪。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简单仪式后,锦程和守喜给乡亲们分了些糖果盒算是谢礼。在几个人的再三催促下,人群才慢慢散去。
本家张罗着做了一锅烩菜,大哥没有吃多少,就把碗一搁非得要走。在守喜的极力挽留下才勉强坐在椅子上。不过明显地能觉察到他的烦躁,锦程看到大哥的表现,心里泛起一丝丝不安。
同样感到不安的还有老甲的,从刚开始,他就感觉到不对劲,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他也说不明白。他也只好把这种隐忧藏在心里。
到了下午四五点钟,觉得安置的差不多了,守喜和锦程才开车把亲家送到了旅馆。亲家也婉拒了守喜要送他回家的要求。独自一个人插上了门休息。守喜也不便多说话,心想着着娶媳妇跟嫁闺女的心情可不一样呢,约莫着人家哥难受呢,安慰了几句就离开了。
“今个可得庆祝庆祝呀,回家得喝一杯呀”守喜兴奋地说。
“中,总算解决了个守全难的事儿”
夫妻二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尤其是守喜,他在心中默默地念叨着:“娘,可不要担心了,五弟今个结婚了呀,俺都过得好好的,不要挂念我们……”。
锦程在接孩子回来的路上给丈夫买了点猪头肉,晚上吃饭时,守喜特意给锦程也倒了一杯酒,算是感谢。
今个守喜喝的有点多,话都开始多了,守喜在锦程的催促下迷迷糊糊睡着了。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喜事,竟然在睡梦中笑起来……
夜静悄悄的,月影在窗户轻微的晃动着。
一切静谧安详。
夜半时分,调度的砸门声打破了这夜的宁静,“老王,赶紧起来吧,恁爹来电话了。”
守喜一听是爹打的电话,心里直突突,准时碰倒什么大事了,一激灵,酒精顺着汗毛排空,脑子也清醒了。
永远不要怀疑女人的第六感,这个砸门声正好敲在锦程隐隐的担忧上,她推测,爹的电话肯定和五弟有关。
电话印证了锦程的推测。守喜拿着车钥匙跳上了车。锦程因为需要照顾两个孩子上学,走不开,老儿说让她送孩子上过学再去。
老甲的藏在内心里的担心被摆在了明面上。此刻,就在他的跟前,下午还是新郎的儿子现在成了包扎得只剩下眼睛的病人,医生当着他的面足足给儿子脑袋上缝了六十针,他一针一针地数着,每一针都扎在他的心上。他紧握着儿子的手,无论怎么摆弄,儿子就是不醒。
“爹,俺就说吧,恁这个儿媳妇就是不靠谱吧,你瞧瞧这办的啥事儿,婚没有结成,倒是被人敲破了头……”兰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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