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肃廉说罢,叹息了一声,摇着脑袋自责自个儿老了没出息!
福泉耷拉着脑袋满脸惆怅的在一边站着。
不知怎的,听完族长这话,德福眼前不由得又浮现出那夜福泉被那扁担挑子暴揍落荒而逃的模样。“这鳖孙,出了事鞋底抹油得亏溜得快。”心里骂着福泉,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呆瓜样。
“没了先生,那娃娃们读书可咋办?”人群中有人嚷嚷了一句,稀稀拉拉的紧跟着又是你一句我一句的一阵嘈杂。
雨还是淅淅沥沥的下着,透过密集的人群,满仓满头大汗的冒出头来。大喊着:“先生不见了!先生不见了!”这娃儿胆大,什么话也都敢不分场合的放声呐喊。
德福想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清乡团的军阀白狗子常年驻守在二十多里外的高家镇上,临近的几个村子不是今天抢了东家,就是明天烧了西家的,作起恶来是天王老子都不怕。郭家庄、盘龙、卧虎、高山、龟寿以及箭雨关几个村子,仗着地势比较偏远,是实质上山高皇帝远的三不管地带。团丁偶尔路过,圈里的牛羊就像牵自个儿家里的一样,老百姓只能远远地看着。谁又敢作声呢?
“白狗子来了,那可咋办呢?”满仓的呐喊声很快被淹没在嘈杂的争论当中。
黄肃廉没再吱声,手上的小册子是怀玉先生临走前一夜,托书童亲自送到族长手上的。往后的事情怎么办,先生已经事先作了安排。眼下最打紧的是先把牛羊粮食等往山上转移,成年的男娃娃先躲着,不要露面,避免被捉了壮丁丢了性命......
福泉遵照指示一五一十的向乡亲们传达了小册子上的内容。
下地显然已经不再重要,村民们四散而去急匆匆的回家收拾粮食家当,借着雨小的当儿赶紧转移。避免天一放晴,白狗子再出来祸害遭秧。
“革命!”德福在知娃和满仓的帮助下,把所有家当绑在牛背上的时候,脑海中突然又浮现出半年前先生在书堂说过的话。
喜鹊跟着娘卷了铺盖已经先走一步。知娃在前面牵着老黄牛,满仓捡了树枝跟在后面驱赶着恋家的老黄。德福一脸凝重的跟在满仓身后,腰间别着长长的眼袋锅子。
半个月前九爷过世,是德福帮忙料理的后事。积蓄也没有几个,都托人捐给了水寿学堂。留了两样物件给德福做个念想。一件石头眼镜铜质的镜框;一件就是德福腰间别着的旱烟杆子,老人家用了一辈子,集市上有人给十几块大洋也没舍得出手。
九爷临终前说的话,德福丝毫不敢遗忘。“娃娃家不读书一辈子都要遭灾受恓惶!”
想到这,德福忍不住停下脚步,喊着知娃把牛牵到树底下避避雨。反正这老黄已经走不动了路,又拖着那么重的家当,歇歇脚也罢。这年月人遭殃牲畜也跟着遭殃。
爷仨在路边树底下停了下来避雨,德福靠着树身在烟袋里挖着烟叶。满仓懂事,赶紧上前帮着点火。一口下去,德福呛得憋出了眼泪不断地咳着。满仓手足无措,怕被责怪一脸惊慌的看着。
“娃儿,先生有没有说往后的日子怎么过活?”完话,德福继续咳着。其实福泉当着族长及大伙的面儿,把先生留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德福打心眼儿对福泉那货信不过。
“爹,先生只说了要斗争,还说了有压迫就要站起来反抗!”满仓低着头回答。
“对着哩,先生说的对!”不知怎地,这德福自从听了先生第一节课之后,打心底就喜欢听这老先生说话,文绉绉的听不懂的话儿,打先生嘴里一出来,句句铿锵有力,就像板上钉铁钉一样铁锤当当响,句句有力量。不像那福泉蔫拉吧唧的一副呆子样。
“爹,先生说要团结,拧成一股绳就啥都不怕。”知娃牵着牛绳在一边补充道。
德福没说话,望着急匆匆赶路的人流,他陷入了沉思。没错,团结就是力量,可当下让他们拿出命来反抗,又有几个冷娃子敢站出来呢?他爹他娘这一关都过不了。他多么心疼眼前的满仓娃儿啊!
“走,进山!”德福起身抚摸着满仓的脑袋,爷仨跟着老黄汇入了人群,跟着一起逃荒躲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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