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云心急火燎,又加鞭打马。
眼睛始终紧盯着那片渐渐接近的树林。
果然,在林木叶隙间,在眼看要坠下的夕阳映照下,分明有红色的衣衫一角闪了一下,随即就不见了。
他的心跳得更快了,似乎已经要蹦出来堵住他的喉咙,他想要喊却一时喊不出声音。
他猛地加了一鞭。
平日,柯灵是从不自己出府的。
只有自己出征回来的短暂时间里,柯灵才会笑颜顿开,两个人一起走出总管府,在街里巷间闲逛,喝茶,享用各种好吃的美食。柯云会将柯灵喜欢的所有东西都买下来。等柯云再出征的时候,柯灵就会将这些东西都拿出来,一样一样地数着看。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笑颜如花,腮边那两个红点更鲜艳,更添娇媚。
这是蓟州城外很少有人知道的地方,却是最美的地方。
尤其夕阳西下,晚霞在树冠晒下一片红云的时候。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世界,说什么都不怕有人知道,除了鸟儿呢喃。柯灵常常觉得,和柯云永远这样呆在这片美丽的林子里才好。这是她的童话世界,也是她的幸福世界。
这些情景在极短的时间内在柯云脑子里闪过,坐下白色骏马一声嘶鸣,原来已经到了山坡下面。柯云勒住坐骑,双脚一蹬,人已经从马背掠起。他一袭白色长袍,展动身形在傍晚的昏暗中急速闪过,如一只白色的大鸟飘飘飞起,又飘然而落,无声无息地落在了葱笼的山坡。
山坡,树木中间的空地。柯灵跪在草地,地是那个小包袱,几件绸缎小衣服摊在包袱皮。
这是她所知也仅知的过去。
她以为可以不要这过去,有他就够了。
可是,他竟然竟然,突然间就不是她的了!
两行泪水顺着她秀丽的脸颊淌了下来。
她本来就有一种凄清忧郁的美,此刻流泪的她,更是美得凄楚。
他是她唯一最亲的人,也是她未来所有幸福的保证。
现在,突然间一切都没有了。
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又想了自己的身世。
人人都有的亲生父母呢,为什么就不要她了?
这些小衣服多小啊,曾经包裹在一个多小的娃娃身。他们知道她这些年经受的苦,心里的痛么?
月亮渐升,清冷的月光从树枝和叶子的间隙投射下来,在草地形成斑驳的光圈,错杂跳动。
她呜咽着,从腰间取下从不离身的紫竹箫。
那是给她起名字的宁修道人送给她的,教会了她很多欢快的曲子。
现在,她的欢乐,再也没有了。
她拿着箫,开始挖起草地松软的泥土,眼看着草地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
她将竹箫放在一边,将包袱系好,小衣服不见了,只有一个端端正正的小包袱。
她拿起包袱,迟疑了一下,泪水又滴落下来,她随即不再犹豫,将包袱放进坑里,又拿起箫,将泥土向坑中推去。
她做这一切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树后有一双阴鸷的眼睛在盯着她。那人显然功力深厚,柯灵完全没有感到半点异常。
她刚推下第一缕泥土,那个身材高大,目光阴鸷的人从树林深处走了出来。
靴子踩在草地的声音在静夜中格外可怖,柯灵瞬间停了下来,不禁啊了一声。
“青蒙,你在干什么?”
阴森森的声音一响,柯灵吓得跳了起来,浑身打战。
那个穿着灰色长衫,身材高大的人!
花白的头发,刀刻般的皱纹,眼睛如鹰般锐利。
他稳稳地站在那里。
柯灵吓得退后了几步,后背撞到一棵大树。
她浑身都在打颤,用颤抖地声音道:“师父......”
那人冷冷地盯着柯灵:“青蒙,你终于认得师父了。”
柯灵脸色煞白:“师父……我……”
那人闪电般出手,柯灵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就被捏住了肩膀:“青蒙,怎么,你的养父养母让你不开心了吗?你的大哥又在哪里?”
柯灵抖成一团,却突然倔强地小声道:“爹和娘对我很好,我再也不叫青蒙。”
那人的瞳孔猛一收缩,用力一捏柯灵的肩膀,只听到骨头都咯吱咯吱地响,柯灵惨叫了一声。
这人,果然就是北燕的前国师,柯灵的师父孤鸣鹤。
他前次遇到绝好的机会,却无功而返,越想越窝火。
心中的憋屈压抑不住,便破了一向的原则,冒险再次进入国朝境内,而且深入到了蓟州城外,一定要想办法将秘笈夺回去。
他的眼睛喷出怒火:“你敢不承认自己叫青蒙,简直忘恩负义,别人说你脑后长了反骨,老夫不肯信收你做了弟子。今天才知道果然不假。”
他又一捏柯灵的肩膀,柯灵痛得脸都白了,却咬紧牙,再也不肯叫出声。
“你个忘恩负义的小崽子,我孤鸣鹤不杀徒弟,交出我的秘笈,从此滚到老夫看不见的地方!”
柯灵脸色惨白,冷汗直冒,却仍然倔强地:“没有了!我扔了!烧了!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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