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门外的罗靖和赖孚军等人赶紧拦住崔潮,把他搀了回去。郎中给他施针服药,折腾了好一阵才让崔潮安静下来。不一会,药效开始发作,崔潮倒在床上睡去。
左隐坐在座位上担心了好一阵,怕崔潮又像柯聪明一样被尧帝弈经所困扰而发狂。左隐只想在棋艺上将崔潮打败,并不想在精神上给他以伤害。
左隐忧心忡忡地过了午,待下午看到崔潮已恢复如常,这才放下心中的大石。但崔潮的精神萎靡不振,只草草地下了几十个回合便认输了。
这样,双方战成了四胜四负平局。崔潮要在最后一天连胜两局才能赢得最后的胜利,但以他现在这样的状况,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这天晚上,左隐坐在房间里休息。一个护法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那人脸色蜡黄,表情僵硬,他一见到左隐,便说:“我叫赵海,是徽州堂的弟子,家父也是咱们清风门的,他已经年逾古稀。听说新门主上任,家父让我来代他向门主讨教一盘,好完成他多年的心愿。”
左隐见他态度谦恭,言辞恳切,念在他一片孝心,便答应与他对弈一局。赵海喜不自胜,本来没什么血色的脸上竟然也泛红了。两人摆开棋盘,开始对局。
赵海棋艺普通,落子飞快。棋局很快就进行了一百多个回合,盘面上赵海差了很多,已经获胜无望。赵海指着棋盘上的一处向左隐讨教其中的变化,左隐认真地给他解答。赵海很开心地说了很多感谢的话,左隐感觉很疲惫,有点打不起精神来。
说着说着,只见赵海突然把手一伸,手里一下子就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在烛光下闪着寒光。他手一抬就要向左隐挥过去,这时正好周行从外面走了进来。周行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用手臂格挡开来,赵海的手就偏了。左隐大惊失色,人往后一站就起来了。
赵海手腕一翻,脚下快速移动往左隐扑去。周行的手顺势抓住赵海的衣角,身子往前一滚,挡在左隐和赵海中间。
赵海见势不妙,便虚晃一招,同时身子往后一跃,就要逃跑。周行大叫一声“不要走”,连跨两三步追了上去。他右手一抬,射出一枝袖箭,正中赵海的后背。赵海往前扑倒在地,疼痛难忍,犹自用双手往前爬去。周行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上前抓住赵海,想要问他个究竟。那赵海拼命挣扎了几下,竟然没了气息,当场毙命。
周行在他身上搜了个遍,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只在他的手臂上发现了一个两头蛇的纹身,左隐从房里出来,看到这个纹身,便惊叫道:“两头蛇?!他就是刺杀党门主的凶手?”
周行凑近去仔细看了看,然后从赵海的脸上撕下一张薄薄的皮下来,露出了他本来的面目。左隐连忙让人去报官,官府来人仔细检查过后,把尸体抬走了。随行而来的仵作说,“多半就是他了,这人手上的人命可多了!”
左隐惊魂未定,还好没受到什么伤害。刚才要是周行晚到一步,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竹叶对决的最后一天,崔潮和左隐都已经精疲力尽。这天早上,崔潮又让郎中帮他打通了任督二脉,他要强撑这一天,拿下门主之位。
左隐也拼上了性命,不再顾忌那么多,他要再赢下一盘,断了崔潮的念想。
崔潮的前半盘进展得很顺利,几处小战斗都占了上风。左隐也下了好多狠着,但崔潮的着法更狠,把左隐给压下去了。到收官的时候,崔潮感觉脑子越来越沉重,所幸剩下的官子已经不多。他勉强支撑着把官子收完,还被左隐搜刮了很多地盘去。收完最后一个单官后,棋判数子的结果是崔潮以四子半大胜。崔潮脸色煞白,全无血色,脸上的笑容让人看了有一种恐怖的感觉。
两人终于都熬到了最后一盘,要在下午进行最后的决斗。
回去之后,青青看到左隐那虚弱的样子,心痛不已。她眼里噙着泪水,默默地为左隐按摩。左隐还强装笑颜安慰青青,青青心里却更加难过。她想跟左隐说让他放弃算了,还是咬破了嘴唇忍住没说。左隐喝了一碗补药熬制的鸡汤,静静地躺在床上休息。他突然意识到,下午的决斗可能不再是棋艺上的比拼,而是双方精力和身体状况的比拼。左隐决定采用保守的策略,用尧帝弈经的调和之法,再配以防守的阵势,只等对方出错,就一击而中。
崔潮打开任督二脉的效用已提前失效,这更加加重了他身体内的损伤和疲劳。他的身体已经奄奄一息,但他的心里只有对胜利的渴求。汤药只能暂时缓解一些疼痛,这时,崔潮想起了自己的爹娘,他不禁失声痛哭。要是他的爹娘都健在,他就不用昩着良心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也就不用受这么多的苦。他可以坐在苏州舒适的房间里,用心地下着围棋,细细品味其中的快乐和那份宁静。
昨天晚上,赖孚军找到了围棋刺客“两头蛇”,让他去刺杀左隐。谁知“两头蛇”竟然失手,还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崔潮一听到这个消息,当场就气晕了过去。连上天都和他过不去,要让他自己去面对这场性命悠关的生死决斗。崔潮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他的生命可能快要走到尽头了。
下午出场前,崔潮让郎中再度帮他打通了任督二脉。这次,他的身体内更加疼痛,但脑子还是清醒了很多。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他只需要再将脑子保留一个时辰的清醒就行了。
当两人坐到棋桌前,他们的眼睛里都布满了血丝,求胜的欲望则占满了他们的脑子。
左隐执白先行,他布下了一个坚实的阵势来迎接崔潮狂风暴雨般的进攻。果然,崔潮一开局就把他所知道的最凶猛的着法都下了出来,这时候,在他的心里除了进攻还是进攻。他要速战速决,一旦拖到官子阶段,他将必败无疑。
可是围棋需要两个人来下,一方要快,但另一方却不这么想。左隐放下了所有进攻的欲望,他只想坚守,坚守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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