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塔的梵钟敲了六下,激开了寒冬中厚重的雪。
一辆雕刻着龙凤舞天的马车从稀稀拉拉的雪幕中出现。
马车由两匹马拉着,肥大的布料将车夫裹得严实。布料柔软,被寒风划出一道道裂隙。车夫眼睛紧盯四周,稳当地驾驭马车,在平直的道路飞驰。
马蹄潜在白皑皑的雪里,没有踏地的金属声,在雪的缓冲下,留下的只有沙沙的轻响。
他们正通往如今天下势力最大家族的庄园——路家茶庄。
四周是广袤的松树林,那些树好似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笔直伫立在道路两旁,满载着昨日落下的雪花。
马车里的人推开了布帘,无神的双眼看着窗外,一缕雪花落在他的鼻梁。
大概是十年前吧,我还在这里,不知道现在紫鸢,天茈姐和迪潇过得如何——不过我们再也不能像当年那样了……
“这里真美。”苏暮槿的声音将路渝穹拉回现实。
“是啊,和印象中一模一样,时过境迁,这里却一点没变。”他的声音没什么生机,平平淡淡,和苏暮槿充满朝气的少女音色相比,实在有些大煞风景。很难想象,他居然和苏暮槿同龄。
“你有多久没回来了?”
“九年,或者十年,记不太清楚了。”
苏暮槿耸肩道:“真是凑巧,在去茶庄的路遇到你。”
“这就是缘分吧。”路渝穹微微点头。
这个缘分,还得从半个月前说起。
苏暮槿从狼殿醒来,花了三天时间才大概了解,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因而得知依皇的存在。但她对依皇和探法大师的预言完全没有兴趣,她只想弄清楚,自己的那个梦是怎么回事。
根据经验来看,类似那样的梦,都有一定的启示作用。
当她说出自己要去茶庄的时候,引起轩然大波。
“你说你要去茶庄?”任蔚还在喝着浓汤制成的暖身水,呛得不轻,“昨天才把依皇的事情告诉你,你还要离开天哮?”
“对啊,方谢没回来的这段时间,在天哮是最安全的。”笪千潭虽然是这么说,忽然用深邃的目光和任蔚对视了一眼。
“那我问你们,茶庄还在吗?”
“当然在啊。”任蔚回避笪千潭的目光。她知道笪千潭在暗示说之前那次讨论,他说“苏暮槿已经不像人了”。“尚国还在,茶庄不可能倒的。”
苏暮槿摸着腰间的清火刃,说道:“你们说的依皇,我知道他很危险。”
“那不就是了,现在我们根本不知道那人在哪,而他显然要置你于死地,你贸然离开天哮,无疑是浪费了所有人的心血,”任蔚有些激动,“张奇孛把龙脉给你,已功力全失;他的父亲也因此死了。你好好想想。”
苏暮槿默不作声。抚摸着坐在大腿的黄粱。
半晌,她才问道:“那我们就一直在这等吗?”
“不然呢?你还想去找依皇?”
“公主,感觉你打了一场战,脾气都来了。”张奕房在一旁小声嘀咕。
“你说什——”
“笪少侠,东西都准备好了,随时能路。”一个年纪较小的男孩跑进大厅,对笪千潭说道。
大家都闭嘴巴,等笪千潭开口。
苏暮槿醒来后,他便准备着离开天哮,去青州找羽安舞,因为有太多事情要交代,所以拖延到今天早晨,才跟其他人说自己打算离开。
张奇孛差人帮他准备马车和车夫,现在已经好了。
“不再多住几天吗?”张奕房恋恋不舍,笪千潭一离开,他的酒友就少了一个。
而且,笪千潭可不仅是酒友,还是出生入死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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