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皇帝虽不立储,却推脱道要等皇后诞育嫡子,这就说明,皇帝对立皇三子为储君并不十分坚定,或者说,皇帝对郑皇贵妃的情意实际并没有外人以为得那么深厚。”
薛文贞赞同道,
“不错,因此你回秦王此问时,一定要说是‘立嫡长’,皇帝与太后都没有意愿废后,若是王皇后往后再诞下嫡子,那这位嫡皇子才是当之无愧地储君之选。”
佟正则疑惑道,
“既然王皇后还有可能诞下嫡子,那为何现在朝中的许多大臣都迫不及待地要催促皇帝立皇长子为储呢?”
薛文贞蓦然红了脸颊,露出了少有的羞涩神情,
“这却是宫闱秘事了。”
佟正钊心下了然,以万历帝和王皇后结婚生子的实际年龄来看,王皇后因年龄过小和骨盆发育不全而导致的生育产伤和妇科疾病几乎是不可逆转和痊愈的。
因此从客观的生理学角度来看,历史上的王皇后在诞下荣昌大长公主之后再无所出,是非常符合现实逻辑的一件事情。
薛文质接过话头,压低声音回道,
“我家小妹在宫里时听说,王皇后在诞育长公主之前就因身子孱弱而小产过几回,好不容易顺利产下了长公主,之后却因皇帝和太后求嫡子心切,又小产了好多回。”
“如今王皇后虽然只有二十三岁,可谓正值育龄,但她举子艰难,已是皇宫内外人尽皆知的事实,因此大家心知肚明,皇帝口中的‘盼望中宫嫡子’,其实只是拖延立储的一个借口。”
薛文贞道,
“但即便如此,咱们也不能轻易小觑王皇后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佟正则问道,
“这是为何?”
薛文贞认真道,
“王皇后现在在宫中的处境,可以说和当年宣宗爷的胡皇后一样,不,甚至可以说比胡皇后还要糟糕。”
“胡皇后虽然不得宣宗爷宠爱,但她颇得张太后的欢心,因此即使是在被废之后,胡皇后不但能居住清宁宫,享皇太后待遇,在内廷朝宴的时候,胡皇后的座席也依旧在孙皇后之上。”
“可王皇后不同,李太后虽不讨厌她,但显然更喜欢出自自己宫里的王恭妃,而郑皇贵妃专宠于皇帝,在宫中用度上甚至能与皇后分庭抗礼。”
“昔年宣宗爷的一句‘好妒无子’就能废了无咎无誉的胡皇后,但如今前无太后偏爱、后有宠妃跋扈,且身陷国本之争的王皇后却能稳坐中宫整整十年。”
“皇帝多疑善变,却一直对王皇后相敬如宾,即使明知王皇后不能再育嫡子,却始终对她礼敬有加,甚至不曾有意效仿宣宗故事,以‘有无子嗣’为理由废立皇后。”
“因此,即使王皇后现在看来并不被皇帝所钟爱,但只要皇帝一天不废皇后,咱们就不能轻易小瞧了王皇后,更不能以为郑皇贵妃和皇三子真能仗着皇帝的宠爱夺得大位。”
佟正钊心下赞叹,从历史史实来讲,薛文贞的分析可以说毫无错漏。
王皇后虽一生无子,但万历帝在李敬妃死后,把李敬妃所出之皇六子朱常润与皇七子朱常瀛交予王皇后抚养,二子不但都顺利长大,尔后还被封为惠王和桂王,可见万历帝与王皇后并非全无夫妻之情。
佟正则笑道,
“薛姐姐好厉害,薛姐姐要入宫争宠,一定也能当贵妃。”
薛文贞笑道,
“这便算了,无论‘贤妃’还是‘贵妃’,都是寄托在皇帝良心之上的产物。”
“皇帝疑疾如斯,且又身有残疾,我倒是真不敢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然交到这样一个男人手中。”
佟正钊难得听见几句近似解放女性的现代言论,闻言不禁接口道,
“正是如此,这女子婚嫁,讲究的应是举案齐眉,倘或要一辈子都活在诚惶诚恐的‘托付’中,日日指望着自己的夫君大发慈悲,就是用一生为自己的儿子换得了整个大明江山,那又有甚么意思呢?”
薛文贞“咯咯”地笑了起来,脸上的红晕褪了下去,穿着男装,却笑得像一个祸国殃民的女妖精。
四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待一盘炸油馍片儿吃得七七之后,佟正则方替佟正钊开口问道,
“那甚么时候适合我二哥进秦王府见秦王呢?”
薛文质笑道,
“我们兄妹以为是最好‘赶早不赶晚’,正月二十三的‘天穿节’正合时宜。”
薛文贞也笑道,
“不错,‘天穿节’本来就是纪念女娲补天,民间负责烙饼祭祀的都是妇女,秦王让自己的‘爱妾’在这一天寻外男医官治病,也勉强算说得过去。”
佟正钊想了想,点头应道,
“好,那就正月二十三罢。”
薛文质见佟正钊应得爽利,仍不忘叮嘱一句道,
“佟兄这两天得空,也试着学一学元曲,就算真的不通音律,几篇著名的戏词也还是要会背上一背的。”
佟正钊笑着回道,
“好,多谢薛兄提醒,此事我定不能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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