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振手持书信,凝目细看。此乃杨禄临终遗言,或许有特别交代,由不得他不重视。
信中,杨禄言辞恳切,言称杨胜生性憨直,为人良善,至于投身寻芳会,必定为人所惑。
如今,东窗事发,寻芳会五霸,必定同罪连坐。
而杨胜,从始至终,未害一人,何其无辜。
养而不教父之过,这一切,皆他之罪。
因此,杨禄乞求杨振,代为照顾杨胜,使杨胜免于死罪。
为此,他愿付出生命,并交代他自己的罪行。
从结识杨青,赫连池,到引荐杨青入府,最终在齐平谷道活埋杨宏。
这一桩桩,一件件,杨禄在信中交代的清清楚楚。
杨振看罢,怒火中烧。
杨禄以幼冲之年进府,无亲无故。杨家不仅提他为侯府二总管,更为其娶妻置地,可谓天高地厚之恩。
然而,他却辜负了杨家的信任。
他引狼入室,恩将仇报。与杨青和赫连池设计,阴谋夺取杨家基业。
更为可恨的是,居然将杨宏活埋。
谋夺家业,杨振可以接受,毕竟钱财乃身外之物。但活埋杨宏之举,绝不可饶。
又岂是杨禄,弑主之罪,百死莫赎。若其未死,杨振必定亲手斩杀。
不过,他却是死了。
一死百了,杨振只能作罢。至于挫骨扬灰,罪及妻孥的事,杨振不屑为之。
然而,这件事却不能就这么算了。毕竟,杨青还活着。待寻芳会一案终结,他势必讨个说法,手刃此贼。
杨振的怒火平息后,深深地感到后悔,甚至有些恐惧。
他与父亲,尽管关系不睦,但毕竟是血肉至亲。
杨振万没想到,父亲会命遭此劫。若非杨宏洪福齐天,命不该绝。那么,八岁时那一场决裂,就是与父永别,从此阴阳两隔。
若真如此,杨振情何以堪,势必会抱憾终身。他又有何颜面以侠义自居,惶惶然立于大丈夫之列。又何德何能来光复武林,报答天柱三圣再造之恩。
杨振每每想起,心有余悸。
杨振拿起另一封信,并没有打开,因为这是写给杨胜的。偷窥别人的临终遗言,他还不屑这么做。
他将书信递给杨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安慰道:“逝者已矣,节哀吧!”
杨振转回身,扫视一圈,老的老,小的小,没有一个合适的人员。
杨振犹豫再三,最终选择了茶翁。
“老丈,虽不愿麻烦您,但我们都是一群涉世未深的后生。因此,禄总管的身后事,就有劳您了。”
老茶翁已经年过花甲,这等丧事,本不该劳烦他。
奈何,不交给茶翁,就只能交给坏事包杨二。
然而,坏事包杨二也不过二十左右,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打打下手还可以。若要让他主持,恐怕……
因此,非茶翁莫属。
果然,家有一老,胜似一宝。
直到此刻,杨振才发现,偌大的一座侯府,竟然没有一个完全可靠的长者,来为他打点一切。
日后,那些礼尚往来,以及鸡零狗碎的事情,难道要他亲力亲为。
杨振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有种夺门而出的冲动。
他的世界,应该是外面更为广阔的天地。仗剑行侠,光复武林。
若被禁足于此,那后果,细思极恐!
奈何,他没有叔伯兄弟,只能一力支撑。
杨振长叹一声,纵使他武功高绝,然而面对家中琐事,依然深感无力。
可见,有些事,终究不是武力能解决的。
一瞬间,杨振情绪有些低落。
骤然,他双眼一亮,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本少在这里油浇火燎,你老人家也休想在荒山古刹躲清静。”
杨振摸了摸下巴,心思电转,他要想个办法,把老爷子鼓捣回来。
千里之外,镜台山中,一座雄伟的古刹内,一名抄经的白胡子老和尚,骤然打了个喷嚏。
“又是哪个孙子在叨念我?”
老和尚一语成谶,叨念他的,正是他的大孙子杨振。
“戒嗔师叔,你又犯戒了!”一个小和尚打稽首提醒道。
老和尚赧然一笑,继续抄经。
这老和尚,就是八年前出家的老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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