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知了……”
正午已过,夏蝉似乎也从瞌睡中醒来,兴高采烈的在人耳边呱噪个不停,仿佛欲与旁的响声一较高低。
下边的村庄里,西坡之上,叽叽喳喳的,一声盖过一声,唾沫星子喷溅到别人的脖颈上或是衣裳上,掩在人群背后的村民说话越发难听起来,场面隐隐又有控制不住之势。
“咳咳……”
见等候许久的时机已到,韩元恺扭头往身旁的江二脸上瞧去,眼神之中满是暗示。
如今两人俨然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只有同心协力,再示之以弱以退为进,方能寻得那既是物证也是人证的东西。
心头一动,江二回头径直迎上那道复杂的目光,只片刻顿时便紧紧的皱起了眉头,两人这呼吸间完成的眼神交流,在旁人瞧来倒像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站在一旁的王青心头冷笑不已,犹如局外之人一般冷眼瞧着,他身后的老道人则是手捋长须不断,一圈一圈似乎是在把玩着什么好玩的东西一般,和身旁的道童一起也是闭口不言。
人群之中,叫喊的起劲的也只是少数,剩下的都是些左右为难着两头不敢得罪的,方才韩元恺对老道人那一连串的诘问,细想下来,他们也隐隐觉得颇有些道理。
可两相其害取其轻,一边是有权有势的里长老爷,以及虽有可疑但瞧着也颇仙风道骨的老道人,另一边则是与大伙相差不多的乡野郎中,那个寒碜的后生就更不值一提了,想必只是个逃难投亲的人,除非能拿出证据证明这一切都是子虚乌有之事,否则这很容易做出选择。
所以大多数人都选择了作壁上观,毕竟不管这成与不成、真抑或假,得罪哪边对他们来说都不好,也就沉默着看一些人卖力的起哄。
“快些!还没想好?这等美事还如此犹豫,我若是这被选中的女娃,早就点头万般个愿意!”
“正是!嫁入王家不愁吃喝还不好么?也省得面朝黄土背朝天,就为讨个肚饱。”
心中冷哼一声,为免他们更难听的话来江二咬了咬牙,随即上前一步,对着王青抱拳朗声说道:“里长,此处狭窄拥挤不堪,也不是个说事的好去处,您看……
“嗯?”王青心头闪过一丝疑虑,可听着耳边的起哄这点疑虑便又很快消散,他嘴巴顿时一咧说道:“这倒也是,到时下地的回来也往这里凑,真有些挤了,我家院子倒是空阔。”
江二面上带着笑说道:“那就到您家里去说罢,也请里长老爷派人去把下地的人先叫回来,好让全村老少都能做个见证,我这侄儿有冒犯之处,还请大家谅解,他年轻气盛的见着妹子一哭,也是一时着急。”
王青闻言喜不自禁,面上随即露出十分畅快的笑,摆手道:“哎,不妨事!若江郎中早如此说话,又何必凭白生出这许多麻烦来,还差点得罪了道长,气走了他,幸好老道长宽宏大量,不计较这些。”
感受到王青得意之极的目光,似乎在跟自己炫耀一般,老道人也不跟他一般见识,只是一脸平静的抚须道:“无妨,误会既已说开,贫道又岂会计较这些小事,只愿尽快把事了了,还一方安宁才是正经。”
也没理会老道长的场面话,王青挥手叫过一个小厮,让他附耳过来低低吩咐几句,便见那小厮低头哈腰的轻轻应了声,随后就快步的穿过人群去了,江二眼睛一凝,正要开口,却被身边之人悄悄扯了下衣袖。
王青并没有瞧见两人的小动作,他正对着同样露出笑来的围观村民,抱拳道:“那么乡亲们就退回村中去,再去些人把地里的人都唤回来,一会儿都到我家吃酒去!”
待村民们乱哄哄的应了声,王青这才回过身来看着江家这叔侄俩,顺便偷眼瞥了眼院子,刚要开口,却忽然瞧见了门板上依稀的血手印子,心里猛地一个机灵似乎想起了什么。
“咳咳!”
咳嗽两声,这矮胖子慌忙又背过身去,待另一个干瘦的小厮弯腰附耳过来,他低声快语吩咐了几句,便见那面有菜色的小厮躬身往后退了几步,随后一转身钻进人群重新挤出的巷道去了。
江二眼神闪过一丝异色,急忙往一旁的韩元恺看去,已经有村民自发的去地里头唤人回来,拥挤的西坡有些杂乱起来。
屋子里,充斥着不甘和质疑,少女正在低声呜咽着,虽十分伤心和气愤,可她的耳朵却没敢闲着,待听见阿爹一番话将老道人和王青噎得说不出话来,她这才稍稍止住了泪水。
可好景不长,没一会儿功夫,阿爹和那坏坯子的声音又被那些起哄的人给掩了下去,随后阿爹态度竟似乎变了,江翠翠不禁十分伤心,竖起了耳朵无声的呜咽着,心里边哀哀的想道:“呜……阿爹也……那些人也没喊错,他就是个色坯子!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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