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提高了社会地位的马车——在门僮看来,现在那辆马车是“中上等马车了”——居然又钻出了一个女人,门僮清楚地听得裹得过分严实的小男孩叫她“特蕾莎嬷嬷”。
这位特蕾莎嬷嬷就更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了,普普通通,就像每个小家族里都会有的女仆长或者家庭教师,衣服简单,朴素,比这位“上等门僮”的衣服还便宜些。
年纪也在五十来岁,鼻子倒是很高,眼睛狭长,眉毛低垂,明显是个温顺的女人。
这种女人,胆小怕事,绝不会高声说话,她的每一个字在说出来前,都会先在心里磨得圆圆润润,绝不让人听着刺耳,连蚂蚁或者小花都不会想去伤害。
果不其然,我们的好门僮听到了这位特蕾莎嬷嬷用非常温顺的声音说道:
“丹尼尔,丹尼尔,我们到了帝都了呢!这里就是帝都!”
名为丹尼尔的小男孩便紧紧地抓住特蕾莎嬷嬷的手,手指攥得发青,紧张不安地看着周围。
最先的那位女士开口了:
“丹尼尔看惯了北境的广阔冰原,这里对他来说就是笼子,特蕾莎你多注意他,不要让他再病倒了。”
特蕾莎嬷嬷便低声对着那位气度非凡的女士说道:
“麦格教师……丹尼尔不该……”
名为麦格的女士生硬地打断了那个嬷嬷:
“他总归要回来这里的,他流着他的血。”
特蕾莎嬷嬷没有说更多了,因为麦格用她皱起来的眉毛阻止了特蕾莎嬷嬷接下来的话。
一把提起白皮箱子的麦格大步走进了帝国大酒店,她的每一步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似的,规规矩矩,准准确确。
牵着小男孩丹尼尔的特蕾莎嬷嬷也跟着进去了。
只留下发愣的俊俏门僮,他挠着头,对于自己不得不傻傻呆呆地站着接待客人发着牢骚。
他嘟囔着:
“这都什么事,一口北方味,太古怪了,怎么会有自己来提行李,又没有大氅、雨伞和小狗的女士呢?真的太古怪了!”
门僮看了看外面铅灰的天空,正是傍晚,天色灰蒙蒙,湿雪大片大片落下,那辆马车还停在原地,马灯发出的黄光照着这灰色的景物。马夫低着头,一动不动,很快他的肩膀就白起来了。
“真是奇怪”,门僮又说道,“喂!你是哪个马行的?老兄,马灯真亮啊,不过不要碍在这里啊!喂!老鬼!耳聋了吗?说你呢!别碍在门口啊!”
正当他挽起袖子,准备赶跑这个马夫时,又听见“哒哒哒”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
声音间隔完全一致,声音大小也完全一致,绝对是那个名为麦格的女士!
果不其然,门僮看见麦格走了出来,她身后是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厅,金灿灿的灯光下,一位侍者正弯着腰,把小男孩和嬷嬷引向他们的房间。
门僮见到麦格出来,又像只小鹅那样呆住了,直愣愣地低着头,仿佛做错事的孩子。
(天啊!这位女士明明没做什么,为什么我要像学生怕老师那样怕她!天啊!要是她皱起眉毛来,还有调皮的孩子敢动一下吗?)
麦格看也不看一眼低着头,缩着脖子的门僮,她径直走到马车边,这下门僮终于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他巧妙地拿出酒店备在门口的小凳子,大步走到麦格身边,殷勤地把凳子放在马车边,蹲下去,呵了几口气,用袖子大力擦了几下本就光滑的凳子,以保证它能光滑到反射出人影。
麦格把凳子踢到了马车马夫座位的位置旁,踩着这个垫脚凳,顺理成章,仿佛她的马车本来就会有这样的一张小凳子以供上车。
门僮这才发现,那个马夫居然不知道去哪里了!
(太奇怪了!人呢?难道这老鬼还会魔法???)
但等不及门僮细想,因为坐上了原本马夫的位置的麦格正准备驭车出发,于是他大步走到麦格身边,弯腰低头,伸出右手,小小地咳了一下。
“嗯?”
麦格终于看向门僮,仿佛第一次看见他似的。
门僮又把右手往前伸出来些,低着头,五指平展,左手背在背后,小声地咳了两下。
“哈!”
麦格发出了然的一声,门僮便欣喜地抬起头。
他期待地看着麦格从一个小瓶子里拿出一颗糖,放在他的右手,又掏出一根细短木棍,点了一下那颗糖,说道:
“拿着,现在它可以完全地治好你的毛病了。”
“驾—驭~”
麦格挽起马缰,用力一甩,马车便轱辘轱辘地往前走了,卷起一地雪花,冷冷地拍在愣在原地的门僮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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