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庭筠衣着华丽又马车出行,显然是要去参加什么宴会。他与三人简单叙话几句后,开口言道:“今日乃是给事中兼弘文馆学士欧阳询七十五岁生日大寿,各位何不与我同往?”
大凡之名早已响彻关陇贵族阶层,只是近年来她久居蜀中,众人得其名而不得见,仰慕之心更甚,侯庭筠邀她前去祝寿也是一件妙事。但江晨歌和水冰月则不太适合了,无亲无故而前去回被人视为蹭吃蹭喝,反而落了面子。
大凡知他心底所想,朝侯庭筠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他们不去我也不去。”侯庭筠会意,开口对江晨歌说道,“晨歌你是来参加岁举的吧,如此良机怎可胆怯退后放弃?失了我大唐男儿本色。”
江晨歌被他一嘲,也不恼,笑答:“我怎可舍师姐而顾自己前程。”水冰月听了这句话两眼充泪,颇为感动,连大凡和侯庭筠也心里称赞。
侯庭筠见他如此想,开口笑道:“晨歌你合江亭提携我。今日又有何难,让下人添几个位置还不是顺手到来之事。只是今夜宴会规格更盛合江亭,文坛如战场,晨歌你若拿不出佳作,反而会折蜀中士子文气。”
侯庭筠瞬间解决了请帖之事,江晨歌也不再扭捏,与水冰月答应同往。侯庭筠又请大凡下马坐了马车,他则骑上马来。四人遂同往胜业坊中的欧阳府,路上侯庭筠又为三人讲了欧阳询的身世传奇。
欧阳询出身贵族,身世传奇。欧阳询的祖父欧阳頠官至征南大将军,父亲欧阳纥20岁随父从军,骁勇善战,官至广州刺史。陈宣帝太建元年(569年),皇帝因猜疑其怀有二心拜其为左卫将军,遂在广州反叛,全家上下只余13岁的欧阳询逃得一命。两月后皇太后驾崩遇大赦免死而逃出劫难。他后被父亲生前好友江总收养,居建康(南京)二十余年。陈后主继位后与宰相江总整日后宫饮酒作乐以致亡国。李渊立唐以后,他在武德五年今圣破窦建德而脱困,后因与李渊交情甚后,被授予侍中,其年已65岁,如今累迁到给事中兼弘文馆学士。欧阳询迁来长安后,便在胜业坊中寻了两家连着的宅子买下,改造成如今这处豪华庭院。
长居建康20余年,欧阳询练就一身书法的同时,饮宴娱乐经验丰富,生活安逸享受,家宅也是按着官制尽量豪华,与今圣所提相左,不被见喜,碍于多朝元老、太上皇老臣和他文坛领袖的身份授了官职,却并非要职且升迁缓慢。欧阳询今已七十五岁,十足的高寿,人生磨难、宦海沉浮、名声显赫,早已不以为意,只求生活富足。
不多时便来到欧阳府的黄土层层夯土垒砌的外墙边的乌头门前,今夜寿宴,大门早已敞开,阍室里的门子只检查请帖。四人将马匹车辆停在外墙和宅墙之前的院子里(通常用作马厩),留了下人在此等候,自有门子送上吃食和取暖之物。今夜大凡必要献曲祝寿,便直接亮明身份,让门子领了进去上座。江晨歌文名虽盛,识得之人却不多,侯庭筠便与他商量了欲扬先抑之策,疏通了管家为他和书冰月安排了两个下座。
四人步行近前,穿过欧阳府真正的大门楼。门楼高有二层,左右宽度相当于两个房间,前后深度约三架房梁,屋顶是悬山式,顶上铺着黑色陶片,两角各有一只上翘的动物。而撑起二层门楼的一根根柱子哈,还有两扇朱红门板。穿过门楼,又是一个大院子。
穿过此处便是正式宅院了,因此内墙两面都刷成了白色不再如外墙那般寒酸。内墙和里面所有的房间都建筑在台基之上,亭台楼阁、道路小径均高大宽阔、方正稳重,与时下流行的建筑风格一致。不过除了砖石道路和各房前的花草树木外,大部分院子地面都是夯实的黄土。时下民宅大都遵循“四合院”结构,正房、东西厢房、回廊、门厅等围合成院落,前后左右一进套一进。
穿过院子,就是正对着大门的正堂,高大、豪华、精致,是一座宅院的精华所在,也是家主用于重要会客议事、重要饮宴和死后停棺之处。后世的四合院建筑分布呈“口”字型,而唐朝的正堂却孤零零的矗立于院中,整体呈“回”字型。正堂风格对应大门楼,红柱黑瓦砖台基,红色外墙。
四人跟随熙熙攘攘的宾客拾阶而上,雕栏玉彻,大门两边开了两扇朝南的大型直棂窗,其他三面墙也高处开窗。堂上正中靠北处摆放着一扇紫檀装框大屏风,上画山水人物,江晨歌不便近前观摩,不知哪家名手。屏风前摆放着一张大型坐床,上面摆着饮宴几案和供人倚靠的凭几,两侧各自安放着小型坐床几案等一字排开延伸而来,下人们正徐徐而上,为已到来的客人们送上吃食和酒水。堂中角落里立着照明用的灯烛、取暖的暖炉、以及飘出微微香气的香炉等,整个房间又用帐幄、帘布等装饰分隔。四周墙壁上挂着名家书法诗文。
似乎为了宣示欧阳家的豪华气派,正堂前半截用雕文花砖铺设地面,后半截又是用光滑如镜的水磨石(很像瓷砖)平铺,中间铺着不知哪里产出的红地毯,估计是供舞女乐队演奏之用。
今日饮宴便在正堂举行,四人自不会穿过“二门”,从外宅进入内宅,那是极为冒犯之举。侯庭筠自有请帖位置,大凡也被请了上座,只是她待会儿要表演,门子又带着她去调教乐器。门子遵从管家的吩咐,在近门处为江晨歌和水冰月的坐床上安排了位置。二人前后相对,正适合对饮。
江晨歌合江亭文会经验知道一旦正式宴会开始后,他这样的人如果参与诗文书法比斗,是没有机会多吃什么的,只有抓紧此时填好肚子。忙碌了一下午,两人肚内空空,江晨歌笑着与水冰月介绍了一番,遂缓缓吃了起来,再一起去参观四周的文墨作品。
华灯初上,祝寿的宾客纷至沓来,皇亲宗室、达官贵人、文人墨客、致仕名流等等不一而足,众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攀谈聊天。侯庭筠自有交往,不可能一直照看着江晨歌二人,况且他与江晨歌商定了一鸣惊人之策。遂留下江晨歌与水冰月对饮,偶尔有附近左右的小官员、文人或书生前来攀谈,二人也礼貌的应付几声。江晨歌怕今日忘了与殷空桃的双修咒语,捡着空隙赶紧默念了几遍。
等到宾客都上得差不多了,正主欧阳询牵着个六七岁的小孩,与几位宾客缓步前行,笑谈着走了进来。一边接受众人的朝贺,一边拱手回礼,并让小孩见礼。此小孩不是别人,正是欧阳询晚来得子的欧阳通,他后来继承欧阳询书法造诣,初拜兰台郎,仪凤中累迁中书舍人,封渤海公,终死于武氏朝来俊臣之手。世人将其父子并称“大小欧阳”。与他并步而来的也不是别人,就有江晨歌想要行卷的虞世南和褚遂良,以及孔子世孙、国子司业孔颖达。
几人行至大屏风前的坐床,分宾主坐定以后。欧阳询举手示意请众人入座,让下人送上吃食酒水,正准备宣布大开筵席,忽见管家连忙跑进来,口中大呼“蜀王、越王驾到!”欧阳询听了大喜,连忙与众人迎出门去。
只见两位年龄相仿(就差一岁)的十岁左右的小王爷手挽着手联袂而来,感情亲密。正是官拜都督秦成渭武四州诸军事、秦州刺史的蜀王李恪和受封鄜州大都督兼夏、胜、北抚、北宁、北开五都督的越王李泰。虽然李泰的封地、官职都要较李恪更大,但兄友弟恭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www.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