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1天使
对不起!
我知道,现在再来说类似对不起这种话恐怕已经于事无补了——刚才接过那个护士递给我的水杯,喝了口水那一瞬间,忽然被窗外的阳光刺花了眼,结果一个没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喷了那护士帽子上脸上好多水——虽然这并不一定就代表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可,问题是,我的灵魂已经感应到了某种变化……
……
看来,我所担心的,所祈盼着不要发生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
我的灵魂随着与那些负能量炸药包之间强链接态的转变,而离开了之前那个躯体,转而进入了这位刚被我喷了一头一脸水的护士躯体之内……
很快,我,我的意思是,新的我被隔离了……虽然我相信,这位新的我,应该早就已经做好了心里建设,万一某一天,发生了类似这样的不幸事件,作为一个施加救助的人,瞬间调换位置,变成了一个等待被救助的人,也不至于会失掉专业精神……
可惜,我还是太乐观了……
只有当设身处地,或者说,身临其境体验到这不幸事件究竟带来了哪些严重后果时,我才意识到,这一切远没有我一开始想象的那么轻松……
之前的那个躯体应该是跟类似的负能量炸药包经常打交道的了,所以尽管背负着这负能量不是一天两天,却显示出了某种倔强和抵抗,或者说是形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虽然无法把这负能量赶走,但是那负能量同样也对我之前那个躯体奈何不得……
然而,接力棒传到了现在这位护士手上,却明显能够觉察到,什么叫做溃不成军,什么叫毫无还手之力。
作为灵魂状态的我,眼看着这位护士的躯体被那些负能量炸药包狼奔豕突一日千里眨眼间一座座城池那样规模地攻城掠地却无能为力——早已经被转进ICU里的这具躯体,现在已经到了岌岌可危奄奄一息的地步了……
虽然,客观地说,这并不是我第一次这样真真切切如此近距离地感受死亡迫近的气息,但我仍然被这一次发生在眼前身上的一切深深地震撼到了——这是怎样强大的意志才能够铸造出如此顽强的躯体!这样一股顽强体现在生命力的跃动上,这是一种令我的灵魂不由自主会随之起舞的生命跃动,杂糅其内的有不甘,有不馁,有不屈不挠,更有不抛弃不放弃……
我就这样停留在这具令人仰视的躯体之内一隅,默默体察着此刻正发生在左近各处的白刃战,不禁心神一动,悄然调阅起这位可钦可敬的白衣天使之灵魂档案来——由于此刻我的灵魂进驻而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抑制,加之受那些负能量炸药包之影响而被临时建立起超链接态的缘故,这位护士的灵魂并未表现出太过强烈的敌意和抵御,令得我可以近乎于毫无障碍地检视那存在于其灵魂深处的信息。
首先飘过来的,是一幅合影——好多位身穿白大褂和淡粉色护士服的医生护士们亲密无间地带着笑意或坐或站齐齐望向镜头。不难看出,这是一个拥有强大凝聚力的团体,他们彼此堪为对方的坚实后盾,不论发生何种艰难局面,他们都可以毫无芥蒂地将自己托付给身边的姐妹和兄弟……
接下来,是一张三口之家的全家福:这位护士身前,是一个虎头虎脑的小淘气,一看就知道是那种非常顽皮的磨人精,但是此刻面对着镜头,却是露出了一种别样的羞赧和怯意:看到这里不禁唏嘘,很可能这位护士平日里由于工作的关系,很少有机会陪伴在这小家伙身边,尽到一个一般意义上母亲应尽的责任和义务,所谓的舍小家为大家,应该在这位护士身上可以得到充分的诠释;很快,从温柔倚靠在护士身边那位丈夫的柔和笑脸之上,我就找到了足可印证前述推断的蛛丝马迹——那是一种春风和煦一般的宠溺,是的,就是这个词,宠溺,这背后,是无限的理解与支持,是无尽的关切与爱意,除了这些满满的柔情,我再找不出任何负面情绪。
又飘来一张,小家伙哭的五官挪移满嘴唇都是鼻涕。不远处一脚踏在车门之内的护士不敢回头看上哪怕一眼,只是一手扶着车门,手指关节因为太过用力而青筋凸起;另一只手抬在眼眉的高度,默默涂抹着什么……
然后,这一张是在医院的走廊,整扇整扇的落地玻璃,分隔开了一边的护士和另一边的丈夫,但却分隔不开那各自伸出来按在玻璃上对应着相同高度相同位置的两只手——五指相对,甚至可以感觉到某种可视化的愛之洪流顺着那隔着玻璃对在一起的两只手掌氤氲旖旎。还有两个人的目光也是牢牢地将对方锁定,仿佛两个人的灵魂此刻也已经跳脱而出,相拥在了一起,诠释着什么叫如胶似漆……
下面的是一幅画,不是影像画面而是真真正正意义上的画——一幅充满稚嫩童真的小朋友的画。在这幅画里,一边是爸爸的大手牵着小朋友的小手,另一边是一位身后有着一对大大白色翅膀的天使,正在咧开明显不成比例的夸张大嘴朝着小朋友和爸爸这个方向笑着,同时这位天使的身体内部还有着一个又一个渐渐缩小的天使轮廓,看这情形不难猜出,小朋友已经记不清楚这位天使究竟多久没有出现在自己和爸爸的身边了,以至于自己都没有办法确定这天使相比自己和爸爸的高矮胖瘦相差几许,索性每种比例都画出来,这样还可以给自己一种错觉:好像这天使一直都在,而且是以这样一种特殊方式陪伴着自己成长,自己从小变大,天使也陪着从小变大——孩子毕竟是孩子,灵魂之中都透着天真无邪和掩饰不住的愛!
就在这一霎那,这位护士的灵魂突然涌出一道仿佛可以照亮最深层地狱的白光,那白光是如此安详如此圣洁,带着无尽愛意,融入了那幅小朋友的画,融入那由小到大的天使轮廓里……不知怎的,我的灵魂不住地失真震荡,仿佛有什么无比宝贵的,正在悄悄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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