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洎很随意的在椅子上坐下,解开脖下扣子,呼出一口浊气,这才笑着对李从善点点头,算是招呼过了,又接过内侍递过来的折扇狠扇两下,方拱手对李煜道:“不知圣上相召,有何要事?”
李煜笑道:“也没什么事,新填了一首小词,想让你品评一下,结果子师却是抢去了。”
张洎大笑道:“陛下之才,宇内无双,臣下哪有资格品评,倒是郑王这事做的有些过了,既然是陛下佳作,总不好一人独享吧。”
“子归楼上摆好东道,本王便忍痛割爱,让你一观。”
“啊哈……那某不如请陛下小酌,陛下,您说是不是。”
李煜含笑不语,只把折扇轻摇。
三人又略说两句笑话,徐游这才施施然的到了。两位宠臣,文采皆风流,若论相貌,是张洎更胜一筹,可若论音律,张洎却是拍马也赶不上徐游。
“臣徐游,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了,每次都隆而重之的来个虚礼,朕问你,新曲谱的如何?”
“恕臣保密,因为皇后有言,要给陛下以惊喜。”
李煜大笑,君臣间其乐融融,直到清茗二道,方把话题转到正事上,“徐卿,张卿,你二人对林仁肇一案,有何看法?”
张洎率先开口:“陛下,臣去年便有言在先,攻略江北,实不可取,一来劳命伤财,二来国家得不到半点好处,却把林仁肇的名声撑破了天,什么擎天一柱,哼,还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利,陛下,臣是认为此人靠不住的,要是其继续掌兵,那么今日不反,明日也反。”
徐游则谨慎些,问道:“臣少出宫苑,不知坊间有何议论?”
李煜指指堆在御案边的厚厚一叠奏疏,道:“这些,都是为他求情的,据皇城司密侦,坊间说什么的都有,但说来说去,大抵认为林仁肇乃含冤入的狱。”
“那……认为其有谋反之心的,又有多少?”
李煜摇头道:“这是朕颇为奇怪的,朝议时言说纷纷,要其下狱听参者多,真下狱了,这上疏斥其谋逆的奏疏却是寥寥无几。“
“那韩徐二人怎么个说法?”
“韩熙载认为当谨慎行事,徐铉说该让其速回江北作战。”
徐游点点头,道:“臣明白了,此人已留不得,可赐其御酒一壶。”
“哦?”李煜扬了扬眉毛,双眸仿若斗鸡,死死盯着徐游。
徐游不慌不忙,轻轻振袖道:“区区一介武夫,既得士心,又得民心,臣很想问他一句,汝意何为?”
张洎夸张的一拍大腿,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就这个理,臣看着他,便觉着脑后有反骨,陛下,此人容不得。”
李煜不置可否,扭头问李从善:“郑王之意如何?”
李从善苦笑道:“臣在军国大事上,从来糊涂,不过当年出使北宋,宋太祖特意引着臣弟看了宫中悬挂着的林帅之像,又特意让臣弟看到了宋廷为林帅建造的宅子,如此反常之事必有阴谋。”
“照你这么说,宋廷颇为惮忌他嘛,看来是我们误会他了。”
张洎摇头道:“非也,陛下,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既已入狱,便不可再放虎归山。”
徐游把身子探出,欠着半个屁股道:“臣附议,别的不说,那三套冕服,总不会有假。”
李煜抚着短髭,良久无语,眼里却精芒闪烁不停。
有内侍悄然从殿外入内,轻声禀报道:“陛下,门下侍郎陈乔报病求见。”
李煜皱了皱眉头,语带不满的道:“必为林案而来,此事,他怎么就知道了,不是在乡下别墅养病么?”
张洎道:“不管陈相为何事而来,陛下都不应该见他,小心病气会过人。”
“臣附议。”
这一回,却是李从善与徐游异口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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