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望山跑死马,虽然之前早早已经看到了城市的轮廓,但等到真正进入新波士顿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日头开始偏西的时分了。
这一方面固然是因为路程实在是远,而另一方面的原因则是——堵!
看来堵路这个问题,无论是天裁前的旧文明,还是如今的心文明,只要是大城市,就躲不过这毛病。一路过来,从各个直线道路涌过来的人流、车流、马流把这条前身应该是双向车道的高速公路堵得如同积了宿便的大肠。
林子大了,自然就什么鸟都有了。
有架着马车,上面堆满还残留着太阳气息的蘑菇干和庄稼进城卖货的,想必或许是来自偏北汉普斯特德地区的吧,因为商队不太愿意经过可能还残留有辐射的旧波士顿,所以他们只得自己送货上门了;也有一队牛仔打扮,策马扛枪,用皮鞭和牧羊犬驱赶着一大群牛羊进城的,听说这些都是来自西北面特洛伊地区的。随着暖季安大略湖融冰,那一带的居民点很多都放弃了耕种,转为以蓄养牲畜为主,毕竟五大湖流域本身就是北美传统的乳畜业带,这传了几代的手艺可不能丢了;还有很多打扮精神,甚至算得上精致的人们,领着空载的牛车悠悠然地前行,这些应该是附近居民点派过来的扫货团了。如今的世道,难得出来血拼一回,一个个都兴奋不已,特别是一些年轻小伙子小姑娘,估计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出来做事,一路上打打闹闹嘻哈逗笑,简直就跟幼儿园出来春游一般;另外还有很多衣服简陋或凌乱,背着个人大的背包,肩上再扛着挺长枪或者粪叉,一言不发地低头前行,看来这些应该是打算到大城市里讨生活的民工了.......
而艾郭一行人,也因为队伍的庞大和电动车的吸睛效果,引来一路的关注。不过也仅仅是关注而已,上来问三问四或者搞事情的倒是一个也没有。一则这边人多势众,特别是哈德镇的一行人连机关枪都亮了出来,冬岭人也算是过了把狐假虎威的瘾;二则前往城里的人各有各的一滩事,也不愿在这地方这时候惹麻烦;最后一方面嘛,电动车这玩意对于路上的各位而言就好比是村头的老太看着法拉利,看是好看,但要说香还是咱自家那老牛。反正就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就这样,在这条拥堵的“大肠”中前行了几个小时后,众人终于正式步入了这个闻名遐迩的大型居住点——新波士顿。
但当艾郭踏上这里的时候,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这么大的城市,竟然没有城墙!
这是时代的居住点,几乎没有不设城墙的,甚至可以说城墙是一个居住点的标配。这不仅是为了防范各种野兽,要知道在文明断档之后,大自然重夺回这片土地速度是非常快的,很多以前几百万人口的大城市,十几二十年的时间就成了美洲狮捕猎野鹿的猎场。如果没有城墙的保护,很多居民点或许早早就死在第一代建设者的时候了;另一方面则是防人,甚至说这个要比前者更为重要。特别是在天裁后的十年,当旧文明留下来的遗产被消耗得差不多了之后,各个居住点为了争夺生存空间的斗争就越演越烈。听镇上的老人说,在刚建立的时候,冬岭周边总计大大小小的居住点不下二十个,但四十多年下来,散的散,垮的垮,最终方圆百里就只剩下冬岭和哈德了。
基于这样种种原因,当艾郭看着新波士顿没有丝毫城墙的痕迹,只是简单地跨过一道石拱门便算是进了城的时候,内心不免感到诧异非常。
随大流进到城里,首先是汉娜过来说了句道别,便带着哈德镇一行人分道扬镳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大家只是顺路搭个便车多份照应而已,又不是一起参加赶鸭子旅行团的。接着塞纳也带着几个人离开了大队,打算到城中心去找商会的总部聊聊怎么接受这几十台电动车的事情。
毕竟这么一大队人马和车在如此拥挤的城市中到处乱窜也不是个事,艾郭只好和剩下的人一起,守着自家的宝贝,在城门附近找了块相对空旷的地儿等待消息。
艾郭舒坦地坐在一辆电动车的车兜里,啃着亨德森从一旁的铺子里买来的热狗。刚开始味道还不错,那面包配上肉肠还有酸蘑菇和酱汁,还有几分以前赛百味的味道。不过当没脑的大个子过来大赞今天热狗里的鼠肉肠熏得够劲的时候,艾郭顿时也就没了继续下去的**,转手送给了一个倚在城门边上晒太阳的瘸腿乞丐。
这倒不是艾郭奢侈到烧包或者矫情了,实则是冬岭人经过上几次的分红和奖励,腰兜里都丰满得很,而这次跟队出来的人眼看生意就得做成了,一份丰厚的津贴是肯定少不了的。这钱一多,荷尔蒙和肾上腺素分泌就得增加,如果不是艾郭在盯着,估计队里头那几十个小伙子早就跟着旁边那土屋门边站着的不要命地甩媚眼过来的姑娘钻进屋里为爱鼓掌了。
不过说来也奇怪,刚才艾郭边吃边观察着四周,这新波士顿真有种说不出来的独特感觉:
你说它乱嘛,也的确挺乱的。就冬岭这么一大伙人浩浩荡荡地进来,大门那没人拦一下,进来了随便一蹲也没人过来问一句。幸好还都是良民,可要是荒匪或者其他歹人,那可怎么办?还不仅如此,看看这周围的建筑,当然这和很多其他居住点都一样,越靠近大门的地方越破烂。但眼下这铁皮屋、木屋、土屋、砖屋参次交杂,甚至还有垒得跟个窑洞似的,这风格也太free style了吧?就连这街上摩肩接踵的人流也是纷繁复杂各式各样,有穿西装长裙的绅士淑女,也有就一块破布从头包到脚的流浪汉,还有脖子上套着链子或者后背露着烙印的奴隶,各色人等操着各种口音的英语、法语、西语、葡语在一片灰黄的扬尘里闹闹哄哄,就跟一锅陈年的宝粥似的,看起来用料十足,但就是让人下不了嘴。
那你说它有序嘛,这也说得过去。艾郭在这边吃边等已经快大半个小时了,虽然周围闹闹哄哄的,但却似乎大家都在默契地遵守着一定秩序的底线。不仅买卖东西没见强买强卖,刚才那间土房子里还有个光头大胡子被个老娘们用擀面杖追出来抽屁股,看来是想白P没成功的。而且一些基本的公共秩序也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指挥和维护着。譬如之前有个骑骆驼的家伙路过大街,那头似乎在闭着眼睛过马路的骆驼忽然地就往地上坠了泡屎,身边立马就有人大声喊了起来。那骑骆驼的家伙原本还想耍赖,可一见周围一圈路人凶神恶煞地围了上来,连连摆手抱歉,赶紧用手把屎捡了起来,可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的情况下,只好一把揣在了自己的衣兜里,然后反手给了自家骆驼一个耳刮子,引得周围的路人哄笑成一团。
就是这样,眼前的这个城市,在杂乱之中又似乎自成秩序,里里外外都透露着一股让艾郭感到奇怪的气息。
就当艾郭还在思维发散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粗鲁的声音:
“嘿,小子,这车怎么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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