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闻言后悚然一惊,抬头又见李潼视线转为冷厉,不敢欺骗,忙不迭将自己那小本本取出来呈于案,又忐忑道:“妾所录事宜,纯是职责所在,并无丝毫刁难大王之意,且此卷一直收在私内,并无示于二人。”
李潼不置可否点点头,他讨要这一份监视卷宗,一则是继续踏破徐氏底线,二则也是想看看在外人监视中,自家什么样的行为可以算作罪状记载。
翻看一遍后,李潼心中不乏感慨,随手将之投入香炉引燃烧成灰烬,然后又对徐氏说道:“既然职责所在,我也不强阻掌直尽责,只盼此心能持正,勿作罗织构陷。毕竟,我安则你生,我罪则你死,彼此逼陷,各自落伤。”
徐氏口中哪敢说出一个不字,就算李潼烧掉了构陷她的那份纸卷,可是她取货的底册还留在尚工局籍呢,而且近来她取货频密,李潼将货单烧掉,反倒让她无从回忆是否还有此类隐患而做出补救。
更不要说她连自己的私密都告诉了李潼,就算对方日后再遭遇不测,存心拉她下水的话,她是活不成的。
眼下也只能寄望日后小心供奉,不再触怒对方,最起码保证雍王一家就算日后遭殃也不是因为自己,以此寄望永安王能够心存仁念,不要临死攀咬构陷。
“既然事情了结,我也就不打扰掌直。阴云厚积,总有霁时,日后若能得脱囹圄,定不忘掌直今日惠我,余泽厚报,且待来年。”
李潼并没有因为抓住了徐氏的把柄便对她颐指气使,态度较之此前反而更加和蔼几分。他好歹也是正经的大唐郡王,折辱一个底层女官并不足给他带来快感,如果不是这个徐氏对自家满怀恶念,他也不会多此一举。
只是在即将离开之前,他才又想起来一事,转头又吩咐道:“此前我家大兄所嘱寻找失婢珠娘,希望掌直能够心少许。我兄弟虽然落难,但情义不失,凡能与我同舟渡厄者,绝不背弃!”
徐氏这会儿哪敢再作推辞,连连点头表示一定不负大王所托。老实说,事情能够这样告一段落,于她已是万幸。说到底,她也仅仅只是禁中寻常一女官而已,此前因积怨深重而所念偏激,如今想来,就算雍王一家真的遭难而万劫不复,她又能收到多少好处?
至于永安王所言之余泽厚报,徐氏是不敢多想。
一则出于她们这些宫人对太后陛下那浸透入骨子里的敬畏与崇拜,故太子李贤与太后母子关系之恶劣,她们都有眼所见,并不认为太后对儿子都那样凶残,却会对孙子网开一面。
二则永安王这次手段凌厉的收拾了她,也让她满怀忌惮,从内心里抵触再与永安王有什么接触往来。
只能说,自己此前也真是无知者无畏,只看到雍王一家窘迫现状,却忘了他们身也流淌着太后陛下的血,特别永安王不愧是太后的亲孙子,一旦手段施出,让她根本就无从招架。
眼下徐氏是没有了再争胜斗气的想法,但小人物同样不乏恶趣味,她倒是想看一看当永安王面对太后时,又是怎样一种光景。
不过这想法在脑海中也只是一闪而逝,太后威重,久慑天下,又哪里是一个永安王能比。况且那种层次的勾心斗角,也根本不是她一个卑品女官能够想象的。
针对掌直徐氏的这番敲打,李潼并没有告诉家人,一则事情已经完成,没有必要再徒增他们的烦忧,二则效果究竟如何,还有待检验。
这检验的时间,也并没有让李潼等待太久。
作为久在禁宫行走的老人,徐氏自然也知要将真实心迹掩藏起来,不可坦然示人,因此在日常起居方面也并没有即刻就做出改变以释放善意,甚至包括吩咐宫婢监视雍王一家都一如往常。
当然,所见所闻是不敢再随意记录在纸,以免永安王起意抽查。
当然她也并非什么都不做,在收到永安王指令后,总算是正视寻找失婢这件事情。
在用自己人脉稍作打听之后,便打听到乐安王李光顺那名失婢已经被安排进了尚寝局司苑处,司苑司掌园御花木瓜果种植,并兼洒扫修缮,素来都是禁宫中最繁劳所在,对于宫役人力一直紧缺又来者不拒。
既然知道了对方下落那就好办了,虽然眼下徐氏也属于被贬女官,但安排一两个底层宫役也不是多困难的事情。因是很快便将人从司苑处讨要过来,并亲自送入仁智院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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