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勾连周边要冲之处,必为商贾繁荣之地,江夏连荆通吴,北望中原南抵楚地,自然也不例外。
得利于这些年来江夏的安稳,市井一日日繁华起来,虽说不能与昔日洛阳长安相比,但在这方圆数百里内,却也算得上首屈一指。
西陵城外渡口,戌时下二刻。数千里长江,论繁华,上游在成都,下游在秣陵广陵,中游便在江陵江夏。
西陵县乃江夏郡治所,只是到了这个时分,渡口已不见白日里的人声鼎沸货流如织,唯独渡口周围江面上停靠的各色船舶,似屋如城,依稀可见白日此处的热闹。
那船舶屋城中,有灯火通明的,便是夜晚热闹聚集之地。城池有宵禁,船舶却没有,而船舶所在之处,尤以轻舫最为热闹。
暖风轻拂,刘琚负手立于船头之上,衣袂飘飘,望着夕阳下的江面,越往东走,江面越是宽阔,江面波光粼粼,一群群白鹭在江面上盘旋鸣叫,天高云淡,一袭白袍儒衫,更有一股令人折服的儒雅风采。
此番刘琚乔装打扮一番,多贴了几缕胡须,倒是成熟了几分,自称来自襄阳的客商,前往江夏做买卖,随行之人有诸葛亮与魏延相随,还有不少武艺高强的亲卫,个个五大三粗,上地如猛虎,下水如蛟龙。
三人在三层楼船顶端的甲板上,眺望江景。
乔装过的诸葛亮郑重问道:“主公,此行凶险万分,何以亲身犯险?昔日平定江夏贼乱之时,黄祖曾与主公有一面之缘,若主公在江夏现身,为其所察,打草惊蛇之下,唯恐对主公不利。”
“军师勿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此番我乔装成商贾,早已打探到黄祖尚在西陵县,且我等此行之地乃柴桑也,柴桑有位重要之人尚需我亲自拜会。”刘琚摆摆手道,看了一眼诸葛亮的一身商贾扮相,幸亏给他脸上涂黑了一些,不然的话,掩盖不住他那卓尔不群的气质。
诸葛亮眼神闪动,苦苦劝慰道:“主公,此行祸福难料,若来人有歹意,我等如何全身而退?不如遣一舌辨之士前往游说之。”
“呵呵!此人身份非同一般,掌管柴桑军政,若能说服此人为我所用,夺取江夏军权便事半功倍,军师乃聪慧之人,到了便知。”刘琚安抚住诸葛亮的护主之心,笑道,“我并非无的放矢,鲁莽行事,此人与兴霸颇有些渊源,我已派兴霸先行前往周旋,我此行亲往亦不过是聊表诚意罢了。”
“亮素问甘兴霸乃汉上一带的锦帆贼,好游任侠,桀骜不驯,何以投奔于主公?”诸葛亮眼中露出好奇之色道,
“军师,此事说来话长。”刘琚随即将他与甘宁在汉水相遇,不打不相识,结拜成异姓兄弟之事坦然相告。
诸葛亮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曹操名为汉相,实为汉贼,然论及用人之道,无论贵贱,唯才是举,拔于禁于行伍,降张辽于下邳,使之各司其职,贤才为之所用,则麾下文武济济,有此斯盛!反观刘荆州治下,虽有文德之盛,然寒门庶士无进阶之门,北方士人难居庙堂之高,荆州世家大族盘亘官场,等级森严,贤才未能尽其所用,来日大祸将至,何来忠贞之士匡扶新主?而今主公不论贵贱,倾心结交四方豪杰,有甘兴霸等八百壮士于暗处遥相呼应,来日待取了江夏,便可重建江夏水军,主公弘毅宽厚,海纳百川,深谋远虑,属下不及也。”
“军师所言甚是,乱世出英雄,英雄不问出身,昔日我高祖皇帝乃沛县一亭长,得遇张良萧何等大贤相助,方开创大汉四百年基业,莫不如是,甘兴霸此人智勇双全,乃当世猛将也,将来在水军自可独当一面。”刘琚豪气云天道,“乱世之中,草莽之中尽出英雄,刘皇叔麾下关张二将皆当世虎狼之将,万军之中取敌将者如探囊取物耳,军师以为然否?”
“然也,甘兴霸乃大将之才,与关张相比亦不逞多让,然而前番属下观那军侯魏延脑后生有反骨,非安分守己之人,主公宜当谨慎处之。”诸葛亮面色凝重道,
“呵呵!军师多虑,本将一向惜才,文长胆略过人,深通将略,乃大将之才,其虽秉性心高气傲,却瑕不掩瑜,昔陈平盗嫂受金,高祖尚且纳之,尽用其智,正此乱世之际,自当结四方豪杰共济大业,安可杀一人而绝天下贤士归望之心?至于往后,有我与军师尚在,魏延必不敢做出僭越之事。”刘琚泰然自若,他自信在有生之年,魏延不敢造次。
“唉,主公深谋远虑,属下不及也。”诸葛亮无奈地一声叹息道,
商船又走了一日,这日正午,桅杆上的哨长指着远处大喊道:“到了!柴桑城到了!”
柴桑城就是后世的九江,在高祖六年置县,刘表牧守荆州以来,它隶属于江夏郡,位于江夏郡东南,乃荆州以东门户的一座要冲之地,由于其特殊的地理位置,使其成为兵家必争之地,江东军每次西进,必须拔掉柴桑这颗钉子。
事实上,柴桑在荆州与江东之间,几经易手,然而大部分时间都控制在荆州治下。
在荆州与江东长期的战争中,由于荆州乃四战之地,南阳郡受曹军兵锋威胁,荆南又与交州张津敌对,因此在与江东的屡次大战,一直处于守势。
为了应对一次又一次江东军咄咄逼人的攻势,柴桑城修建得格外高大坚固,城高三丈,都是用青石堆砌而成,宽阔而厚实,在城门口可并驾齐驱三架马车,然其并不大,城墙周长只有二十里,人口约万余人,只能算一座中等县城。
目前柴桑县有驻军三千人,军政统一,县令与守将皆乃第一人,名叫苏飞,乃黄祖帐下长水校尉,颇为倚重,令他驻守柴桑,防备东吴孙氏。
柴桑城这些守城的军卒都几乎眯着眼睛,几个抱着长枪,身着皮甲的军士无精打采的坐在城门口,死气沉沉的连开口说话都不愿意。
进城的人也不是很多,几个军卒懒洋洋的检查着通关文书和路引,收了打赏的铜钱,随手就将一队从北面来的客商放了进去,若是他们知道自己放了什么人进城,一定会悔得肠子都青了。
柴桑城里有座酒楼颇为出名,唤作天香楼,里面的歌姬色艺俱全,酒菜也是美味可口,乃柴桑城中的豪门大户宴请宾客与公款吃喝的必来之地,天香楼占地极广,前面是一幢二层小楼,进去之后,偌大的院落里假山嶙峋,池塘清澈,如今正是春暖花开之时,更是别有一番风情。
苏飞作为柴桑城的最高长官,自然时常来天香楼与同僚寻欢作乐,今日他却无暇消遣,因为应了好友之约前来。
苏飞要了间雅间,点上一些酒菜,开始自酌自饮,目光落在对面得络腮胡大汉身上,静待他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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