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万帆会”与五姑娘倒是颇有些渊源的。五姑娘在连城功成名就,富贵已及。雷州岛上的海盗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于是,岛上有一狗头军师唤作杨老刁的便依葫芦画瓢地拉起了个“万帆会”,同那五姑娘的“安国镖”来争个高下。但是,一来五姑娘与杨老刁虽然都是雷州同道,但是二人之间因为相互争斗并无好感,更何况杨老刁扯起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行当摆明了是要抢自己的生意,所以五姑娘对“万帆会”是能拐就拐,能诓就诓的;二来这伙海盗恶习难改,实在没有什么信誉可言。所以,干了几年也不见有什么起色。于是,众海盗又兼营起打家劫舍的老本行来了。五姑娘也看出这帮人难成大器,对他们渐渐不管不问了。
这可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这杨老刁狗胆包天竟然欺侮到自己头上来了!五姑娘的肺都快气炸了。她对那人厉声喝道:“江泥鳅你好大的狗胆!”
“啊?”那人自先吃了一惊,见五姑娘要跟自己发彪,脑壳子只一缩,一溜烟儿钻到树林子里跑没影了。他手下的那帮小兄弟们更是没得说,一个个溜得比兔子还快。
“都给我站住了,把话说明白!”五姑娘身上带伤,这阵子又是血气上涌,才往前跑了几步,眼前一黑,重重的摔在那里。这时,林子周围亮起了点点火光,又是一片人嚷马嘶的噪杂之声——陈布领着众镖师们用自己的行为诠释了“雨后送伞”的深刻内涵,可算是行为艺术之先驱了。
五姑娘此刻浑身挂彩,见到他们就气不打一处来,骂他们道:“你们干什么吃得?这边的人都跑干净了。”
陈布瞪着两只大眼睛也看不见五姑娘身上的血污,嬉皮笑脸地迎了上来道:“禀五姐,弟兄们都忙着抓人去了,战果颇丰,抓了不少王知古。”
五姑娘近来觉得陈布越来越没出息了,实在是欠敲打了,强忍着疼痛,对旁边站着傻笑的众人呵斥道:“来人,把这个没出息的家伙,堵起嘴巴了照死里打!”于是,鞭子如雨点一般往陈布的脑袋上砸了下来,抽的陈布杀猪似的惨叫个不停,众镖师们不由得骇然起敬了。
五姑娘在陈布的脑壳上好好地发泄了一通还不过瘾。她强打精神,对着众人吼道:“都给我正经点!把这林子翻它个底朝天!”
大家都是浑身一颤,嚎起丧来,赶紧往林子深处跑,整个树林子中灯火通明,宛如白昼。那五姑娘更是重伤不下火线的,就那么木头桩子似的杵在路旁,把捉来的人儿挨着个的过目审问。众人忙活了一个通宵又抓了不少的“王知古”,却没有一个能过的了五姑娘这一关的。五姑娘见大家俱是困乏至极,自己也是强撑了一夜,此刻连路也走不动了,也只得罢了,叫陈布他们押着“王知古”们回到了驿馆之中再做打算。
再说那“北方佬”押着王知古,群匪押着楚玉在林子里行了一阵子,忽听得身后乱了起来,知道是有追兵过来了。众人慌里慌张,黑里咕咚的往前猛跑一阵子,直到听不见一点动静了,这才安下心来,待抬头四下里只一看,才觉得这里实在诡异至极。只见四面皆是悬崖峭壁,石壁之上寸草不生,光秃秃的显露着狰狞的面目。石壁之下一条小路从众人脚下弯弯曲曲的伸向山谷深处。四面里阴风呼号,吹得众人身上直起鸡皮疙瘩,这才知道事情有些不妙。
众人本想退回去,可是拾在是害怕那五姑娘的手段,只好硬着头皮往前挪了一阵子,又听得脚下“嘎吱”作响之声不断,忙低头细视,就着月光只见地上尽是森森然的白骨。这些平日里干惯了杀人放火勾当的劫匪们此事竟然也都毛骨悚然,依偎成一堆儿不敢前行。
有人小声嘀咕道:“这里莫不是‘厉鬼谷’么?”
众人闻之无不骇然。
若说起这“厉鬼谷”却不是泰平驿专有的,周荒王泰德七年,天下大乱,豪杰并起。当世之时,世人皆以弓马为之本业,群雄皆以征伐为之能事。战火连绵数年不绝,天下死者太半。“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此言不虚,中原大地怨气冲天遂致“厉鬼作祟,阴兵杀人”。大江南北“厉鬼谷”、“阴兵地”之怪诞妄说风起。
“啊,我晓得了!”被夹在中间的王知古这个时候突然喊出声来,立刻招来了一片痛骂之声:“娘的!喊什么,吓死人了!”
那王知古推开众人走上前来,兴奋地说道:“姬周泰德九年,我大宋太祖皇帝挥师北上,攻克金城。杀金城总兵董平,时江东镇守使高杰闻报,领兵八万来犯。太祖皇帝遂于这山谷之中巧设伏兵全歼高杰所部兵马,遂取连城、信城二路。这定是那来犯董贼的尸骨了。”说着,王知古从那白骨之间捡起了一柄已被锈蚀的铁剑,剑上的字迹却还依稀可辨:“大周泰德三年制”。
王知古摩挲着上面的斑斑锈迹,隐约听到了那刀剑诤鸣的雄浑之曲,不禁感慨道:“想那周荒王无道以致天下大乱,兵连祸结,生灵涂炭。幸我太祖皇帝奉天命承大统,起义兵于危难之际,拯黎民于水火之中。四年之间,屡兴大兵以征不详。杀董平克金城,败高杰收二州,逐窦氏据江北,俘蒙谦定寿阳。于是,江南震恐,望风而降者不可胜计。天下遂以得安,百姓成乐其业。后有越水楚氏乱党勾结泸水余寇,心怀鬼胎,逆天犯上。幸赖太祖神威,大兵一出即时诛灭,斩杀乱党四十余万,威震天下……”
众劫匪都听得入迷,王知古也讲得尽兴,都没有在意那胆小的楚玉何时站了出来。
王知古讲得正是高兴,忽然瞧见月光下的楚玉泪光涟涟,似有满腔的悲愤要宣泄出来,惊得他赶忙打住了话头。
楚玉看着他半晌无语,末了,只是幽幽的说:“你知道吗?泰德七年越水的百姓才不过七十万啊。”
王知古不敢看他,低头嘟囔道:“那些刁民与那楚天鸣逆党犯上作乱,实乃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此言一出非但群匪们都不快了,就连一向温顺的楚玉听得这话,突然发了疯似的,向王知古喊道:“我不许你侮辱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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