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雾气弥漫整座藏青山,山腰到山峰的寨子灯火通明,麓脚的雨竹上划过几许水滴,那刻着沈观海的石碑旁坐着二十出头的秀生与十二岁的少年,沈庆文换了件干净衣裳,依然是白衣,只是比起返乡时那身簇锦雕花要朴素太多,他斜着古朴的瓷樽,将一大壶梅子酒倒满三杯,月光迎照清酒,沈庆文举起酒樽,吞饮而尽,明亮的眼神流露出一丝惆怅。
少年凝视着那行大字:吾儿不能苟合于世,检薄所以居患难也!
忽的,他摇了摇小脑瓜,悠然叹息……
梅子酒喝尽后二人便接着上山,一路泥泞不如早晨那样陷人足靴,仅仅只是有些潮湿,这位敬父的孝子几乎没怎么休息,难免有些疲惫,沈庆文一路上哈切连连,将本是习武之人的秦淮关也勾出困意。
藏青山也算是百峰山中独树一帜的山头,不高不低,地纬位置得天独厚,若不是有山贼在此猖獗,定会有自称闲云野鹤的居士道士们来此避世,不过别来才好,沈庆文虽说不反感这些避世闲人,却也谈不上如何喜欢,以当今庙堂上呼风唤雨的丞相蜀青的话来评价就是:多余!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位先贤的诗我沈某人不敢恭维”
“噫,这么闲散的诗肯你也有看法?”秦淮关鄙夷道,预料这书生又要臭显摆了,果不其然,沈庆文忽的眼眸被月光镀了霜,嘴角扬起翘弧,三寸舌摆弄起来:
“若是因天下污浊不堪便去躲避它,要谁来治理国家呢?比起前人,我更喜欢后人那句: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切,搞这么多名堂”秦淮关随口抱怨道,脸色有些异样,他缓缓盘坐在一旁树下,无所谓一身黛绿的蜀锦沾了泥垢,冰凉的树干很快被少年的体温侵热,想起沈庆文昨日在亭子里信誓旦旦答应他要好好对待鸠儿姐,疲乏顿时少了许多,只觉得陪他再来一趟是值得的。
沈庆文见少年闭眸,悄悄用袍袖抹过额头上的湿汗,这次他来藏青山有三个原因,一是上次来太急,忘了带爹最喜欢的梅子酒,二是要把山寨的弱点探究清楚,以便日后调人剿匪,其实哪怕不借助秦家的势力,他这个朝廷命官想趁着天下镇压叛乱的大势,顺手调兵剿匪也不算多艰难,第三则是要让这个便宜徒弟长长见识,看看老无赖们如何占据地利几十年之久,虽说为人不善,总归有可取之处。
沈庆文靠在树旁歇息,玩笑道:“这才几里路?书生尚未抱怨,习武之人反而牢骚起来啦?”,喜好争强的少年竟然闭眼不应,沈庆文纳闷良久,瞪瞎了眼也看不出他打坐的门道,毕竟这习武之人也没有走着走着突然渡劫的毛病啊?那得是南门街百香壶旁边的书摊上,人人杵着看得津津有味的牛头鬼脸里才有的桥段!
这书生何止不好打斗?娘胎里出来后就没跟人动过手!唯有一次险些打人,还是因为杏花村小枣子的大哥-刘大梨,这憨包小时候老爱在自己读书时跟过来插科打诨,有回把辛苦整理半月的书简统统打翻在地上,菩萨都还有三分火气呢!何况意气风发的少年,那时怒急攻心,只想扑上去抽他一顿,又觉得不能怪他,事后大梨也帮他把凌乱在地上的竹简与线书捡起来,无奈这不识字的大个头分不清各类次序,把物件瘫在桌上,苦着脸赔了个不是,挠挠头就跑了。
一炷香后少年猛地睁眼,气势如潜龙,盘缠全身,先是蒸腾几缕露气,顷刻汗如雨下,惨白的薄唇微弱吐出二字:“好冷”
自视渊博的年轻儒生被触碰到盲区,心急如焚,又不敢轻易干扰少年运功,在树前徘徊不定,眼看秦淮关愈来愈虚弱,书生心乱如麻,慌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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