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李逵顶替了李玄霸的身份,吃住在李渊家中,好不威风。穿衣系带有人侍候,出门有人跟随,府中下人对他恭恭敬敬,到李渊大营中随意舞刀弄棒耍两下也能迎来周围人阵阵喝彩声。
他从小是苦出身,一直被人瞧不起,即便是上了梁山,山上的那些哥哥也不过当他是铁憨憨一般嘲弄,何曾被人如此尊敬过?
可是威风了两天后,他便开始不耐烦,觉得浑身不自在,走到哪都有人跟着,连说句话都有人在提醒他说错了,不符合公子哥身份之类。最讨厌的是被李渊逼着跟一个老先生识字,要求端坐,不能乱动,简直比上老虎凳还难受。
他是粗野惯了的人,那股新鲜劲过了之后,野性开始爆发。
这日,老先生批评昨儿个学的字,今儿个就忘了。他一发怒,一招大力金刚掌,将书桌拍塌,一招旋风腿踢飞了椅子,骂道:“老子不学这个鸟字了,你明天要是敢再来,老子一斧头劈了你!”
老先生吓得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等李逵走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手脚冰冷,出了一身冷汗。他收拾起书本,也不向李渊面辞,只跟老苍头打了一声招呼,说明情况后,扬长而去。
李渊听到后,气极,抽了李逵一顿,又再请了一个先生来。
李逵皮糙肉厚,这点皮外伤根本不当一回事。第二天,他来上课,也不拿书本,直接一对板斧扔在桌上,不高兴的时候对敲一下。
教书先生何曾见过这样凶恶的学生,连一堂课也没有坚持下来,就跑了,李世民出来拼命挽留也留不住。
一旦李逵挥舞他那对板斧,没有任何人敢阻拦,连李渊看着也有些心悸,担心李逵疯起来连他都砍。
见到李逵用一对板斧吓走了三个先生,再无先生敢上门教书后,李渊只能无奈的仰天长叹:“老天,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要这样惩罚我?”
曾经他最宠爱李玄霸,经李逵这么闹腾后,便懒得管了,眼不见心不烦。
李逵这会儿倒是醒目,趁机提出要去刘文静家跟刘树义住一起。
李渊当然不允许,他的儿子住在外面不回家,让他的面子往哪里搁?但是怕李逵闹腾,干脆让刘树义搬过来住,腾出一个别院,让他们去闹腾。
院子在李府算偏僻,刘文静出狱后,干脆也住了进来,方便跟李世民、刘树义商量事情。
这日,李世民来到别院中,为找不到时机劝说李渊而发愁。
铁纲靖毕竟对权谋之术只是一个初学者,这方面只能算一个嫩雏,想不出好的办法,只能陪着李世民唉声叹气。
蛟龙能否化身飞龙,就等一阵合适的风。
到底还是刘文静经验老到,苦思了几天后,道:“裴宫监与唐公交情深厚,由他去旁敲侧击地劝说,是再好不过了。”
裴寂和李渊的关系,铁纲靖早已听说。李渊在大老婆窦氏去世之后,开始放纵自己,声色犬马,吃喝嫖赌,很多事情是裴寂给张罗的。
两人可以说是同赌之情,同嫖之好,交情非常人可以比。由裴寂去策反李渊,即便李渊不同意,顶多责备几句,断不至于翻脸无情。
李世民闻言,大喜:“好主意,我这就去办。”
裴寂这人重私利、好钱财,李世民便投其所好,自掏腰包,拿出私房钱数百万,让龙山令高斌廉跟裴寂赌博,故意输钱给裴寂。
裴寂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笔横财,刚开始只道是自己手气好,后来在高斌廉不经意透露的口风中才得知是李世民安排。
他虽然跟李渊交情深厚,但毕竟自己的出身于平民,跟李渊这等王公贵族比起来,身份地位天差地远,现在得到李世民的青睐,还送了一笔钱财给自己,令他欣喜万分。
自此,他每日跟随李世民游玩,两人感情越发亲近。
见时机成熟,李世民便把策反李渊的事情和盘托出。裴寂听后大惊失色,但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不好意思拒绝,只能口头上答应,表示有机会一定会劝说李渊举大旗。
这日深夜,裴寂邀请李渊到晋阳宫小酌,欣赏歌舞。李渊是正宫监,裴寂是副宫监,晋阳宫宛如他们的行宫,乐得逍遥自在。
自从杨广巡幸江都不思归,晋阳宫的宫女想要再次见到杨广只怕是遥遥无期,她们见到李渊、裴寂在宫中寻欢作乐,好生羡慕,可惜限于礼数,不敢出来抛头露面,只能在漫漫长夜中呆坐。
只有尹、张两位美人自恃美色,移着婷婷玉步,上来给李渊、裴寂敬酒,道:“主上南巡,不知何日再巡幸晋阳宫,妾身等全赖两位宫监照顾。”
小酌一杯,完成敬酒后袅袅而去,留下背后李渊一双色眯眯的眼睛。
裴寂与李渊有同嫖之好,自然清楚李渊的心思,但这两个美人是杨广的女人,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献给李渊,只能用其他话题叉开,转移李渊的注意力。
到子夜时分,忽然在晋阳宫西北数理外的地方发出夜光,自地上蹿升到黑沉沉的夜空,宛若大火燃烧,炽热的火焰在空中飞舞,映照夜空。
李渊等人大惊,起身凭栏观看,只见飞焰起于城西的龙山,直通天际,甚是壮观。
李渊作为太原留守,只道是龙山上起大火,急道:“只怕是山上的童子寺失火,老夫得立刻带兵去救火。”
但在他急着转身下宫楼时,裴寂拉住他,指着夜空,道:“唐公,快看,不像是着火了。”
李渊回头,顺着裴寂所指的方向,只见一道紫气如虹,横绝火种,上冲北斗。
随着紫气强盛,飞焰渐弱,最后光芒完全被紫气盖过,直到三更,紫气在熄灭。
晋阳城上的守更人也看到此壮观景象,只道是天降异象,吉凶难辨,上报怕会受到责罚,干脆便都默不作声,当做没看见。
裴寂见李渊望着天象沉思,便悄悄屏退宫女,才道:“唐公,我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炽盛的天子气,而在太原出现,其意不言自明。”
李渊勃然变色,道:“裴宫监,话可不能乱说。”
想起李世民送的几百万钱,裴寂见李渊还没有翻脸,或许有机会劝服,大着胆子继续道:“当今天下,盗贼扰乱,各地反王纷起,主上龙床摇头,帝座不稳,必然会天降真命天子平定乱世。今有天子气降临太原,此人非唐公还能有谁?”
“不要再说了!”李渊严肃斥道。
裴寂铁了心,继续道:“主上猜忌心很重,又有‘桃李子’的谶言流传,尤其忌惮李姓贵族,前有李浑一家被灭门,唐公若是不思变通,只怕会步李浑一家的后尘。”
“此事休要再提!”李渊生气转身,拂袖而去。
偌大的晋阳宫,只剩下裴寂静静凭栏眺望,望着不远处的龙山,仿佛那道如虹的紫气仍然停留在夜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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