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用一指,便轻轻松松疏通了自己怎样也无法逾越的气滞,这当然不是一个标榜闲云野鹤的教书先生所能做到的事情。即便是练武之人,要到达如此的境界,恐怕也需得数十年的勤苦修行。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朔望看着白岫玉,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却感觉如此陌生,如此齿冷。
“我是谁?把朱丸给我,我自然会让你知道我是谁。”白岫玉微笑道:“不过,我觉得,就把我当成你的岫玉兄,别刨根问底,对你来说反倒会舒服些。”
还是为了朱丸。朔望虽然早已猜到,但此刻亲耳听到,心中仍是五味杂陈。
“能和你认识,是我的福气。”白岫玉背着手,踱着方步,走到小桌前,慢慢拆启酒坛的泥封,不疾不徐道:“找了那么多年的朱丸,本来我都以为没希望了,谁知老天有眼,把你送到了我身边。更难得的是,你这个傻孩子,居然就因为谈得来,就没来由的信任我,把自己保守了十几年的秘密,就那么和盘托出,给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要知道,我只需要察言观色,投其所好,跟谁也能谈得来啊。”
“太容易了,所以你反而不放心了?”朔望咬牙道。
“是啊,我怎么知道不是我以前的仇家下套害我啊。”白岫玉大方承认了:“所以我就按着你以为的样子,演了一个无害的教书先生,慢慢了解你,搞清楚你的背景。没想到——”
“没想到,我竟然就是如你所看到的那样真实?”朔望口中甜腥,烦恶欲吐。
“是啊,事实证明还是我想多了。你只是一个单纯的傻子。”白岫玉答的漫不经心。酒坛已启,清冽而醇厚的香气萦绕盘旋在狭小的室内,久久不散。他略略倾斜着酒坛,倒出两碗酒,一碗自己一仰脖,尽数倒入口中,另一碗则端将起来,托在手里轻轻晃动着,碧色而略呈膏状的液体在青花瓷碗雪白的内壁上缓缓滑动,释放出沁人心脾的气息。
“陈了十年的玉竹春,推算起来,是笑八方的老板娘刚刚及笄时的手笔,真正的女儿酒啊。现如今,存世的已经不多了,据说,只有五六坛的样子。”白岫玉又走过来,把这碗酒端到朔望唇边,看朔望厌恶地扭过头去,便微笑道:“我在酒馆没等到你,便知道你会来家,到了我家,还不喝杯酒吗?这么好的美酒,不喝可惜了。”
“可惜不可惜,不在于酒,在于饮酒之人。”朔望冷冷道。
“你这叫精神洁癖,”白岫玉笑着掉书袋:“总这样可没法在江湖混下去,水至清则无鱼呀。不过,你我既然是知己,不妨成全了你。”白岫玉手一翻,一碗酒尽皆洒在朔望的胸前,醇厚的酒渗进伤口,朔望痛的咬住唇才生生咽下一声惨呼。
“说吧,朱砂痣怎么不见了?”白岫玉盯着朔望,轻贱地笑着:“别告诉我,你那朱砂痣也跟娘们儿的守宫砂一样,成就了好事儿之后就消失?”
朔望脸色铁青,扭过头去,紧紧咬着牙。
“你别跟我使性子,有用么?我劝你最好识相一些,否则——”白岫玉阴笑着,顺手在腰带处一摸,手里竟多了一柄软剑。
威胁?朔望不屑地用鼻子一哼。
“我知道你不怕死,兄弟一场,为兄也舍不得杀你,不过,”白岫玉舔舔嘴唇,像一头闻到血腥的饿狼:“我有一千种办法能叫你生不如死。”
朔望闭着眼睛,不发一言。
“不信?”白岫玉一笑,将手中的软剑插在朔望的肋下,一寸一寸,就那样缓缓地刺入,转着圈搅动。朔望终于忍受不住,在白岫玉拔剑而出的霎那,和着喷涌而出的鲜血,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喊。
“还要试试么?”白岫玉单手拎起酒坛,就着坛子灌了口酒,又将酒坛倾向软剑,用酒香四溢的佳酿冲去附在剑上面的血,复又寒光凛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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