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一直在旁边调弓的伊娄染都听得连连点头,至于究竟是为什么点头,恐怕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伊娄林则听得格外认真,当她听到那头凶恶的妖兽“夕”因为惧怕竹节的爆裂声,而被百姓们赶跑时,不哈哈大笑。
“那么凶恶的一头妖兽,不怕刀枪,不怕弓箭,却怕这竹节爆炸的声音,真有意思!我猜啊,这‘夕’的耳朵一定特别特别大,而且还是朝天竖着的,对不对?”
叶玄笑着摇了摇头,道:“这只是一个传说罢了,我又没有见过‘夕’!”
“你都没见过‘夕’,那你今天除什么夕啊!也不带我去玩......”
伊娄林嘟囔一句,似乎是叶玄刚才说除夕夜是一家人团圆守岁的子,却因为没有她而有一点点不高兴的样子。
“咳咳!”伊娄染狠狠咳嗽了两声,瞪了一眼伊娄林,道:“我还在旁边呢!你就不能矜持一点吗?”
伊娄林一听,不乐意了,反驳道:“你在一旁怎么啦!我在你们俩面前还不能想说什么说什么吗?那得多委屈啊!”
叶玄闻言,只是笑了一笑,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伊娄林本就是塞外女子,这份坦率和直爽,正是她的本,倘若真让她端庄矜持,对自己相敬如宾,那反而会让叶玄觉得不自在,生出一种距离感来。
伊娄染摇了摇头,拿着手里的长弓出去了,独留二人在这厅堂之中。
而伊娄染一出去后,伊娄林就坐到了叶玄的对面,双手撑着脑袋,笑嘻嘻的看着他,道:“真的不能带我去啊?”
叶玄点了点头,些许无奈的道:“这一段时间,甫丘和曲邑周围有很多肃甄部的密探,若是被他们察觉到了什么,云山就危险了!”
“好吧......”伊娄林撅着嘴,喃喃道:“这肃甄部真是可恶!那你想带我去吗?”
叶玄牵起她那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轻轻笑道:“如果不想带你去,那我今天干嘛还要专门跑过来一趟呢!”
“嘿嘿!”伊娄林心满意足的一笑,随即岔开了话题:“你说除夕之后是什么?是什么节来着?”
“节,也叫元,是新一年的开始,也是冬天的结束,天的开始!”
“这一天,真的是中原所有的人都会庆贺吗?”
伊娄林眼睛一眨一眨,似乎有一些不相信,她虽然没有像她的阿兄一样,游历九州,但她也知道中原的广袤,晋人更是不知道比伊娄部的族人多多少。
“嗯,华夏九州,所有炎黄子民,上至天子,下至农民,都会在这一天庆贺节的到来,这是普天同庆的子!”
伊娄林有些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道:“还是难以相信,九州那么大,那么多晋人,怎么都知道那一天是节呢?而且还那么准时?”
在她的记忆里,冬雪消融后,野花绽放,那是猎,而每年的第一场大雪之后,是冬猎,但这每年最为特殊的两个子,却完全是依赖着天气的变化而变化,至于其他的重要时,甚至连自己的生,都要依靠着巫祝的卜算才能知道。
从来没有哪个子,能像叶玄口中所说的那样,无论晴天还是雪天,这一天都是除夕,而仅仅一夜过后,天就来了......
叶玄知道,其实伊娄林对于这些中原历法的理解,甚至还比不上那个小村里的老农。
因为,这根本无关世与眼界,也无关聪明与愚笨,这是一种传承,一种跨越数千年的文化传承,一种随着血脉而流传下来的生存智慧。
文明与野蛮,也永远不是指国人格的谦逊与暴虐。
而这种传承,险些因为中原大乱,诸胡的肆虐而断绝。
不过,诸胡之中,也有一些例外,如建造了这一座晋式宅院的伊娄染,和眼前这位正望着自己,满眼惊奇的少女。
叶玄笑了笑,将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接着向伊娄林讲解道:“每年都会有专门的官员来编撰记录时历,同时通过地方官府昭告天下,百姓则以历法和节气为准,耕作生息,而每到重要的节,朝廷也会有大规模的祭祀和活动,与民同乐。”
叶玄又接着从节讲起,依照以往在洛阳时的记忆,从初一的燃爆竹、贺岁、贴画鸡,到初二的祭财神、姑爷节,一直到正月十五的元宵灯会和赏月。
只是说到最后,竟不由得又想起了如今洛阳城内的一片残景,语气中也渐渐染上了一份失落与感伤。
感觉到手掌上传来的温暖,叶玄低头看去,伊娄林那精致修长的双手,已经握紧了自己的右手,再抬起头来,迎上一对满是柔的双眸。
“我也想看洛阳城内的花灯和游龙,那一天,会很远吗?”
叶玄怔怔的看着她,片刻后,两双手握在了一起,轻声道:“不会很远了!”
“咳咳!”就在这时,一声极不和谐的咳嗽打断了两人间的气氛,伊娄染那粗犷的嗓音在门口处响起:“小林啊!槲镰家的二小子今天又送过来一颗玛瑙,你要不要啊?”
叶玄被伊娄染这冷不丁的一声咳嗽吓了一跳,正抽回手,却发现,自己的右手此刻被伊娄林牢牢抓住了。
叶玄有些诧异的抬眼望去,却见伊娄林正气鼓鼓的瞪着伊娄染,吼道:“我不是跟珂奴说过了吗?不管谁送东西过来给我,一概不收!”
叶玄闻言,也回头看去,却见伊娄染手里正把玩着一块精致的玛瑙,笑得意味深长,顿时就明白了这位大单于的想法。
“你再这样没事找事,我就把那件事告诉阿嫂!”伊娄林这时已经松开了叶玄的手,两手抱于前,有些生气的冷哼了一声。
伊娄染一听,也立马换上一副笑脸,道:“别别别!小林你别生气,我就是拿来看看,马上就让珂奴给人家里还回去!”
一边说着,还一边识趣的唤来了珂奴,把那枚玛瑙又原封不动的送回去了。
“哼!他就是故意的,你别理他!”伊娄林斜着眼看了看伊娄染离开的方向,语气仍然有些不满。
叶玄笑着道:“可以理解,伊娄大哥也是为你好,担心你以后会受欺负!”
伊娄林抿了抿红唇,没有否认叶玄说的话,只是道:“那你以后会欺负我吗?”
“你觉得呢?”
“会不会?”
“不会!”
“嗯!”伊娄林甜甜一笑,点点头道:“我也觉得不会!”
.......
太阳渐渐斜向西边,叶玄估摸着时间快到申时了,也就要告别去往甫丘了,临走时,依然是伊娄染送他出的宅院,而伊娄林和往常一样,已经在小山坡的另一侧等着自己了。
冬的阳光下,两道影重叠在一起,叶玄闻着鼻尖的幽香浮动,只觉得心中被满满的暖意填满。
“你上次的任务,其实很危险吧!”
“没有的事......”
“别瞒着我。”伊娄林打断了叶玄的话,将他抱得更紧了,轻轻说道:“其实我能感觉到,你若有危险,我心里就会很不安的,我能感觉到......”
叶玄闻言,也慢慢抱紧了伊娄林,在她的额头印上一吻,笑着道:“好,以后我什么事都不会瞒着你了,更不会让你担心的!”
伊娄林因为叶玄的那一吻脸颊顿时变得通红,虽然她子坦率直爽,但这样亲昵的举动,还是她第一次经历,心一直突突跳个不停,甚至连呼吸都有些紊乱了。
她甚至有些不敢再抬头看叶玄,语无伦次的道:“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天黑了可能就不安全了......”
叶玄点了点头,松开伊娄林,笑着道一句:“那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过几天我再来。”
伊娄林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上了马,然后点了点头。
叶玄策马离去,而伊娄林则一直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远方后,方才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那块吻痕,痴痴一笑,甜蜜而又羞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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