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洞外的北风更劲了,而洞内张老九的呼噜声似乎轻缓了许多,叶玄有一句没一句的和陈斯聊着天,慢慢的倦意上涌,闭上了眼睛。
虽然他也能察觉到,两人一旦谈及入军前的话题,陈斯总是有些含糊其辞,但叶玄此时也懒得去在意这些小事了,他此刻只想趁着张老九鼾声减弱的空档沉沉睡去,好好休息一下。
至于陈斯的过往,他可一点都不感兴趣,而且,明天,还有很多事呢。
叶玄一觉醒来时,天色方才蒙蒙亮,而北风呼啸的声音丝毫不见减弱,这样的天气正是他所期待的。
捧一手积雪,洗去脸上的睡意,叶玄看了看不远处的燕门道,在凛冬的清晨长长呼出一口白气,笑得更有底气了。
这一次燕门道的布局并没有在阳山凹时那般艰难,体力活也少了许多,因此,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石头上看闹的,除了祖七外,又多了一个白色的影。
对于陈斯如此举动,队伍中的其他人自然有所不满,其间也有几个汉子心里不平衡,想去找陈斯的茬。
不过,三招之后,四个壮汉人倒了一地,陈斯却只是利落的拍了拍手掌,在祖七愕然的眼神中,又怀中抱着剑,坐在了一块平整的石头上。
“我从林将军那得到的命令是保护叶掾安全,至于这样的苦力活,”陈斯冷言冷语的说着,又冷冷瞥了一眼散落四处的大石块,接着道:“本少爷可没有闲去干!”
此时正值中午休息的时间,叶玄坐在另一处,一边吃着干粮,一边看着这边的动静,只要不是真的动了杀气,他不会去干涉的。
在军营呆的时间久了,这样的事早已经司空见惯了,上一刻还红着眼相互拔刀子,下一刻马上勾肩搭背相互灌酒的人,他见得多了去了。
不过当他听到陈斯连“本少爷”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还是一下子噎住了,连着喝了几口水后,才勉强吞下去,心中暗道:“看来这陈斯,往里还真是一个独来独往的主。”
这十人基本都是从基层将士中选出来的,自然平里和陈斯没什么交集。
这里除了叶玄外,唯一能和陈斯称得上相熟的,就只有同为将营亲卫的张老九了。
不过此刻的他就坐在离陈斯不足三丈远的地方,低头吃着干粮,似乎完全没看到一旁的动静,即便打斗所扬起的小石块都飞到他脚边了,他也没有扭头看一下,甚至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看到这一幕,叶玄也不得不承认,比起陈斯的孤僻,张老九的“雕版脸”显然更有特色。
自那以后,就没人敢再说陈斯半个不对了,毕竟,谁都打不过他,而且,他还真占着理。
至于一直无所事事的祖七,终于看见有人陪他无所事事了,于是便更加心安理得的躺在大石头上打瞌睡。
下午酉时不到,燕门道所有的布置都已经完成了,剩下的事,就交给时间了。
众人离去的时候,听着后潺潺的流水声,叶玄回头望了一下,没再多想,这个地方,最多只能阻滞肃甄部的人马三天时间,多的他不敢奢望。
而在六天后,当肃甄部的运粮队疏通阳山凹的坍塌,行至燕门道时,便只见在中央的陡坡处,被一堆半人高的石块堵住了整个窄道。
更令人咂舌的是,这个石堆的表面,竟还覆盖有一层厚厚的冰。
两丈来长的冰凌挂在石堆上空的峭壁上,如珠帘般的水流仍在滴滴下落,敲打在那厚厚的冰层上,连带着大石堆前的那个陡坡,都覆盖上了一层白色的光滑冰面。
一阵北风袭来,从窄道中呼啸而过,让冬天里终晒不到阳光的燕门道,更显冷。
领队的那名大胡子将官立于燕门道前,看着眼前一幕,只觉得中一股气憋闷的厉害,同时,自阳山凹以来,这一路的猜疑也终于有了着落。
这次运粮,的确有人在暗中破坏,而且还避过了前军的搜索查探,甚至特意绕过了驻有军队的险地,专挑一些不起眼,但又的确能制造麻烦的地方下手,对方人虽然不多,但显然对这条羊肠道十分熟悉。
明白了这一点,大胡子将官不重重一拳捶在一旁的岩石峭壁上,瞪着血红的双眼,满腔怒火。
片刻后,他回头看了看,又长叹了一口气。
而在他后,那辆腾出来的运粮车架上,单独摆放着一具尸骸,用草席锦布盖着,还有专人守护。
这件事,虽然有王女下为他做主,但想必依然会十分麻烦吧!
一步迟,步步迟,谁知道这前面还有怎样的陷阱等着自己呢,想到此,大胡子不心中更加烦闷,招来几个心腹,商量一番后,决定先将消息快速传至陈邑,让他们派兵接应,誓要剿灭这群从中作梗的仇敌。
叶玄也能够想到,肃甄部的将官在看到燕门道的阻碍后,一定不会再觉得阳山凹的崩塌只是意外了,必然会派兵来寻,也一定会先将消息传递至陈邑,催促陈邑驻军出兵再度勘察道路。
这样的况下,若是他们不及时脱,将极有可能被两面合击而来的肃甄兵士围困在金夹谷附近。
所以,叶玄一行人在离开燕门道后,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往金夹谷方向赶去的。
然而,因为沿途几处都有肃甄部的驻军,所以他们绕了不少远路,一路上人马劳顿、昼夜星驰,却只能在险石密林间穿行,速度奇慢,而金夹谷距离燕门道又足有二百多里路,一行人竟在路上走了整整四天的时间。
而叶玄知道,若是顺着羊肠道,一路畅通无阻,快马加鞭的话,从燕门道到金夹谷,只需要一个昼夜便到了,所以,留给他的时间,最多不过三天了。
叶玄原以为,三天时间足够安排布置了,但最后,他还是低估了肃甄部的反应速度。
第五上午巳时末,一行人在一处山脚的密林中歇住脚跟,驻扎下来。
此地距离金夹谷仅有两里地,抬头便能看见谷边巍峨的高山,但又不同于周遭险峻的地势,从山脚往东南,是一片开阔地带,地势较为平坦,另外,还有一条溪流从山脚淌过,正好可做水源,作为驻扎地而言,的确十分合适。
一路奔波,叶玄也有些招架不住,不过,只是短暂的休息了两个时辰后,在酉时初,叶玄便同往次一样,领着夏荀和陈斯二人,去往金夹谷查探况了。
金夹谷既然能被称之为“谷”,自然是不同于阳山凹的,这里的的确确就是一座山谷。
数座云雾缭绕的高山对峙耸立,绝壁断崖,怪石嶙峋,将一条宽约十余丈,蜿蜒曲折的狭道挤压在群山之间。
倘若站在谷底,抬头仰望,必定是一线天般的景色,此处险地,之所以没有驻军看守,是因为再向东不足三十里地,便是陈邑驻地的所在了。
当三人攀上山顶,正沿着山谷一路向前查探时,陈斯却陡然扯住了叶玄的衣袖,随即将他一把拉到了一处山石后面。
夏荀的反应也快,在陈斯拉着叶玄衣袖的同时,就已经一侧,藏在了一颗松树之后了,唯有叶玄,因为一心想着如何布置陷阱,所以对山谷脚下的异动竟一时没有警觉。
然而,当他回过神来,悄悄探出头,向山谷中望去时,却骤然愣住了,下一刻,心中便警兆顿生,也无法再去思考为何此地会出现肃甄部的骑兵了,只回头对陈斯说出了一个简单明了的命令:“逃!”
而此时,百丈之外的谷底,黑色战旗无风自动,两列着黑色铁甲的肃甄部骑兵已经纷纷停住了马蹄。
最前方一名材高大的将官,将手里的黑缨长枪递给一旁的年轻下属后,从箭篓中取出一支箭矢,搭弓拉弦,寒芒所指,正是叶玄三人藏的地方。
叶玄不知道那鲜卑将官究竟是何份,也无法去猜测,因为那个铁面遮住了一切秘密,但经历过战阵厮杀的他能感觉到,对方上有着一股十分危险的气势,若不赶紧撤离,自己这一十三人,都将覆没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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