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十分疑惑,道:“刘大哥的剑法,连远近闻名的公孙将军都多有称赞,为何刘大哥自己却说差?”
“不是剑法差,而是教得差。”刘备用力揉了揉少年的头,捉弄道,“我的剑法,重在战场交锋,而不在细腻变化。平日教的,都是复述当年老师的说法而已。我总不能教你们怎么在切磋中砍倒对方吧。”
少年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想学吗?”刘备盯着他,突然问道。
这下少年听懂了,忙点头表示非常想。
“那你想上战场吗?直接把敌人干脆利落地杀了?”
这个问题让少年一愣,低头苦思起来,很是烦恼。
刘备也不着急,一边喝酒,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前院的两人交手。
这两个人,没有眼花缭乱的招式,几乎都是以力气见长的交锋,然后再趁势追击。只有在偶尔的纠缠之余,才会使三两招令人惊叹的精妙招式。
班丘从刚开始的生疏,如今已越打越开,比之张飞也不遑多让。与此同时,刘备发现,他身上的神光愈发浓厚,似乎有星点在旁环绕。
对面的张飞显然也发现了,打得很是尽兴。
“刘大哥,说实话……”少年有些腼腆,终于回答道,“我……不喜欢战场。但是我明白,战场上的剑法,才是最直接的剑法,所以我才想要学它,用来自保。”
“自保嘛……”刘备闻言,又灌了一口酒,张家的酒真是带劲,“我记得,你在来之前曾说的一句话,说黄巾贼本是寻常百姓,只不过受人蛊惑,才卷入道门之争。那,我问你,他们也算自保吗?”
少年毫不犹豫地道:“不算,但是错不在他们。”
“所以你还是想招降?”
“对。”
刘备又呵呵笑了起来,不过这次的呵呵,因为醉酒的缘故带了一些傻气。
“此事我先不论对错。既然你想要招降蚁贼,那我给你出一道难题。”
少年好奇道:“什么?”
刘备指着张飞,贴近少年的脑袋小声道:“张家的少年英雄,此次募兵义举,定会落在太守刘焉的眼里。届时带兵,益德至少是次席,仅在邹靖之后。你可有把握,将他说服,手下留情,归顺民心?”
少年的脸一下子紧张起来,连忙说,不行的不行的。刘备又问他为何不行?他就道:
“哪有未胜而先劝将士手下留情的道理?”
“那若是战后呢?”
少年很是怨念地瞥了刘备一眼。但刘备无视道:“此次出兵,定能取胜。你不必忧虑。”
少年:“……”
这一次,他苦恼着,疯狂挠头。不知是在准备怎么说,还是在想埋怨发酒疯不讲理的刘大哥。
不久后,那一边的切磋也结束了。
班丘越来越觉得,自己会不会真的是转世成关羽了。
这身体也太厉害了,竟能在精神全程懵逼的情况下,仅凭本能就与张飞斗得有来有回。
他也明白,张飞有在放水。在拿起月牙戟后,每次都是斗了个几十回合后,就立刻败了。
不过自己年轻啊!若是自己真的学会了神功什么的,未来还有无限的上升空间啊!
经过了这次试手,班丘感觉内心的自信无限膨胀,很想立刻就回到家族里,修习神功。
时间过得飞快,现在日已西斜。班丘见天色已晚,准备告辞,临走前又被劝了三杯酒。
张飞仍有遗憾地道:“子察兄弟真是厉害,俺好久未打得如此痛快。不能一齐上阵杀敌,真乃生平所憾。”
刘备微笑无言。
而少年最终也没能说出口,支支吾吾地就跟在刘备身后离开了。
三人不舍地离别。
哄闹的前院,顿时变得一片安静。只余下一片狼藉,证明着三人曾经在此闹腾过。
张飞喝了不少酒,但没有丝毫醉意。他斜倚在栏杆上,思索许久后,眉头稍皱。
随后招一位仆从过来,低声耳语什么。
………………
“宪和,其实你说得没错。若黄巾贼本是百姓,能战而降之,与民与己,确是好事。
但是,这不能说。能做,但不能说。”
少年忍不住问道:“这是为何?”
“为何……”刘备晃晃悠悠地道,“其一、苍天已死是逆举,更何况已进犯城池?如此行径,举兵者、协同者皆为死罪,无论百姓、豪右。而是否戴罪为俘,以劳抵命,那不是我们能考虑的。
其二,将士上阵,不留余力,因此战前绝不谈降。公然论降者,是为怠惑军心,轻者驱逐,重者可以军法处置。这你做的,很不错。”
少年听到这,脸色一白,但是同时还瞥了一眼刘备,眼中满是埋怨。
“其三、太守奉天命而征,讨违逆之贼。战而降之,降者归谁?天子……呵呵……正忙着卖官和清扫党派呢,可没那么多闲暇安置这些百姓。在他的眼中,胆敢逆反者,本来就是杀之有功,降之无过。”
刘备嗝了一声,又很小声地喃喃道:“多可笑?况且呀况且,各地拥兵自重,天子尊而不从,这可是诸侯分封的前提啊……”
少年沉默许久。被大哥一下子灌入了太多令人费解的道理,让他不得不消化接受。
转而他又想明白了什么,问道:“那大哥上阵杀敌,是想要建功立业?”
“嗯?啊……哈哈!谁不想要建功立业?若无功绩,谁能看得上你?若无功绩,我这个太守之侄,还有什么用处?”刘备狂笑道,“我好不容易搭上刘焉,可不只是为了趋炎附势而已。这次黄巾贼,就是一次机遇,难得的机遇。来多少,当杀多少,扬吾威名!你不见涿县英雄,也在趁势募兵,想要打下自己的名堂么?”
是的,张飞是涿县英雄。无论是以前年少杀贼,还是如今募兵抗贼,都在让这里的百姓们看到,他们有一个英雄。那个英雄就是张飞。
其他的地方,也有属于那里的英雄。比如今天遇上的班丘。那种实力,不是从小培养,根本无法达到。
而他刘备,一位顶着中山靖王之后的白丁,什么都不是。织席贩履之辈,套在他头上已经很久了。
但他不在意。自己是自己,英雄是英雄,他有自己的长处。
只是如果不上战场,又怎么结识天下英雄,怎么去施展自己的长处呢?
简雍点了点头,也不知是否懂了。刘备没有解释。
这种事,也是好做不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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