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苏墨白好似闻所未闻,头也不回。卫曲满脸苦笑,他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不应该用这样功利的心态猜测苏墨白,这是对其高尚人格的侮辱。
就在卫曲苦笑之际,他突然感觉左侧闪过一阵风,定睛一看,是吕正蒙急速地跑了出去。少年只是一身白衬,披着的大氅因为奔跑掉在地上,以卫曲的角度看,他的衬衣已经没有本来的颜色了,完全就是一件血衣。
吕正蒙拦在苏墨白身前,张开双臂,“小白,为什么不回答这个问题呢?”
“不要挡我的路!”苏墨白提高了音量,可看到他的脸因为背后的痛楚而变得狰狞,声音又软了下来,“有什么好说的呢?我方才已经把话说尽了,再说也只是浪费口舌而已。”
“可那不是你的真心话吧?起码不是全部的真心话。”吕正蒙盯着苏墨白的眼睛,看到他张嘴欲反驳,继续说道,“不要想着骗我,我了解你,你有隐瞒,没有说出最真挚的理由,你能骗别人,可不能骗自己。”
苏墨白把脸别了过去,赌气似的,“可我不想说。”
他用余光瞄了身后的卫曲一眼。
卫曲知道他还在生气,连忙用眼神示意吕正蒙,少年心领神会,又向前了一步,“可是我想知道,为什么鼎鼎大名的墨白公子,不惜舍弃掉自己的一切,也要随军出征。”
两道视线在空中交汇。吕正蒙的目光炯炯有神,仿佛燃烧着火焰一样,苏墨白与他对视不过十息的时间就败下阵来,面色微红地后退一步,把脸扭了过去,“好了,真是怕了你了。”
他的声音空灵惆怅起来,望着天空,“从来到长陵的那一刻起,我就想我到底算什么呢?我到底是作为一个人、一条生命来活,还是只是作为一个身份来活?”
“你不知道,从小我就活在一个身份之下,”苏墨白自嘲地一笑,“在外人眼里我看来享尽荣华富贵,知道我所作所为肯定要说我不知好歹。可我追求的真的不是这个,我有能力,为什么不去做呢?”
苏墨白把目光转向吕正蒙,“呆子,你知道吗,在那些叔叔伯伯眼里我的命是非常重要,真是放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口中怕化了。可我不这样认为,一个人的尊卑是由他的所作所为来决定,而不是他的身份决定的。就拿我这一次想要出征来说,我知道危险,可这世上哪里不危险呢?遥想元帝陛下,平定乱世,他一辈子遇到的危险难道不多?可他不还是平定了乱世?我不想做笼中鸟,而是要做振翅苍鹰。命数乃是天注定,上天如果让我平定这乱世,那我这一辈就能逢凶化吉,如果没有这个命数,可能我明天就会突发重疾不日而亡。可既然在我活着的这一段时间,为什么不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拯救那些需要帮助的人?难道真要等到垂垂老矣,再叹年华已逝,抱憾而终?”
“好!”卫曲拍掌称赞,走了过来,心服口服地鞠了一躬,“公子大才,如此深明大义,以前卫某或多或少对于公子有误解,可今日尽数消散了。”
苏墨白说过肺腑之言,也冷静了下来,躬身回礼,“方才是墨白无礼还望将军恕罪。”
师生相顾一笑,隔阂尽扫。
“既然我的学生有如此大志,我这个做老师的放之不管,那就有违人伦之道,要是我的老师知道,恐怕要拿着鞭子抽我了。”卫曲开了一句玩笑,旋即正色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公子随我出征吧。”
苏墨白怔怔地看着卫曲,瞪大了眼睛,生怕是一场幻觉。
“真的?!”
“自然是真的。”卫曲苦笑着,“请公子放心,到了战场,只要卫某一息尚存,决计不会让您受到危险。”
苏墨白这才后知后觉地高兴起来,与吕正蒙激动地相拥在一起,连连出声道谢。
卫曲只是看着他的两个学生,笑。
如此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下,漠北独自一人站在最后方,看着这三人,明明都是一起,可她只是静静看着,眼中闪过高深莫测的神色。最后,她嘴角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
而等到许多年后,吕正蒙才发现今日这场出征之前的相聚到底有何不妥,一个人太过平静,平静到根本不符合她的身份。只是彼时他年少,欣喜若狂,根本没发觉有何不对。后来他思忖平生,发现令他吃惊的那个谋划并不是天衣无缝,只是被他无意地忽视了。
只不过那时,说什么都晚了。
“哎呦,呲”吕正蒙这才后知后觉地惨叫一声,与苏墨白分开。苏墨白这才发现手掌上黏糊糊的,都是吕正蒙后心渗出的血迹。
苏墨白冷静下来,面色一沉,语气不善,“现在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了吧?”
回应的吕正蒙只是讪讪地一笑,“有什么等待这一次能活着回来再说吧。”
在吕正蒙执意的回避下,苏墨白拗不过他,只好叹了一口气,心想我暗中还查不到?真要找那些人算账,回来也不晚。
只是两人都未曾想过,这件事就此搁置下去,出征回来的他们谁都没有功夫理会这件事了,长陵的天变了,他们将要开启人生的新征程。
历史:
天涯与沧海两件灵器,终于又一次携手进入战场。
乱世十八年三月,黔州暗裔入侵的消息传遍天下,“五族会盟”联署发布“征讨令”,召集天下有志之士前往寒州,讨伐敌人。可世人不知道,这场会盟的背后,有着怎样的波澜。
这场曲折的会盟在东土的鼎立号召下勉强成立,其中北原东土为首,举水路十五万大军车船并进,其余诸侯则只凑够八万军士,共计二十三万。至于其余州际的诸侯举动则有些微妙,同意提供粮草与适当的支援,可并不直接出兵,似乎在等待些什么。
当然蛮、巫、太、灵四族同样声明施以援手,不过只是象征性地派遣使者,大多是进入鸿都门学以及驻扎在长陵附近的甲士。
而随军中身份最为特殊的,当属英王义子苏墨白。
卫曲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说服英王姜云烈,强硬的态度甚至激怒了周行达等东宫十四卫,最后在苏墨白的极力请求下,周行达无奈还是应允了此事,不过东宫十四卫尽数出动,没有任何人留在长陵。
这是一种信号。
不过在暗裔的洪流下,已经无人在意东土国内发生了什么,即使是后世的史学家,也只会感叹此次出征阵容的豪华,未来的王侯将相尽数在这次战争了发挥光彩,他们不得不承认,时代就是属于这些人的。
当然,伴随着极盛的荣耀而来的,是远超前者百倍的坎坷。而此时,暗中的野心家已经布下天罗地网,配合黔州暗裔等待他们的到来。
用最简单的一句话来形容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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